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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9期 本期14528版 当前A4 上一版   下一版
正文 发布时间:2013-09-26

来“黔”之驴,留在贵州又何妨?

□高贤芳

  在丰富浩瀚的古成语中,古人留给了贵州两个相连相近而使用频率又很高的词:“ 夜郎自大”和“黔驴技穷”(黔驴之技)。

  于是乎,好像觉得老祖宗有点不待见咱们,除了脍炙人口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外,留下的两个成语也是贬义词;于是乎,我们有的贵州人好像总比其他外省人敏感和在乎,就像秃子不喜欢“电灯泡”,生怕别人借古讽今用这两个成语讥讽贵州人。他们总想奋力抗争,总想从历史的侧影中找到点脱身良策,比如想方设法地求证“黔驴技穷”中的“黔”不在贵州,不厌其烦地声明“黔驴”是外地驴,甚至过度敏感地抛出“阴谋论”,大喊“黔驴技穷”是泼给贵州的一盆污水,贵州是躺着也中枪,等等。

  其实,笔者倒觉得,既然我们贵州人对“夜郎自大”、“黔驴技穷”这两个文化成语,既然推不开、赖不掉、甩不脱,不如坦然地超然受之,不要再去做什么摆脱干系的事,而要深谋远虑,借势发力,想方设法地保护好这两个“历史文物”,倍加珍惜上苍赐予我们的这两个不可多得的古成语。

  笔者最为担心的是我们想放弃的东西,可能正是别人窥觑已久,垂涎三尺的珍宝。比如,“夜郎自大”这个词,以及它承载的文明特质,在几年以前的几千年里,都无人争议地属于贵州这片土地,但一夜之间,贵州周边突然冒出多个“夜郎”国,他们个个都以“夜郎自大”为荣,户户都称是血统正宗的“夜郎”国,人人都在重垒“夜郎”城垣,家家都要申报“夜郎”遗产,迫使贵州上下不得不紧绷神经,仔细挖掘,小心求证,大声疾呼,全面动员,投入很大的学术资源、行政资源、人脉资源和经济资源,在“夜郎”争夺战中展开一场全方位的“夜郎”保卫战。

  今天,我们对“夜郎自大”的历史内含深爱有加,严加呵护,为什么对“黔驴技穷”却退避三舍,深恐避之不及呢?老祖宗留给我们有关贵州的典故就只两个,想多要都不可能,但我们贵州自己人对它俩的态度,套句流行语,差别咋就这么大呢?对待典故,如果人们都采取实用主义的态度,那“邯郸学步”就进不了现今的邯郸市,“郑人买履”就要被请出河南荥阳、新郑。

  近几年,我们贵州有学者文人在杂志上发表文章,均主张黔驴之地不在贵州,“黔驴技穷”的成语不属于贵州,对此,笔者实在不能苟同。

  归纳一下,这些文章认为“黔驴”所到的地域,不属当今贵州,理由主要有三条:

  一是,柳宗元所写的“黔”地是指唐朝玄宗时设置的黔中道,黔中道治所在黔州,即今天的重庆市彭水县。对这头驴子所到的“黔”地范围,“柳宗元心目中一定还是会有个大略的。那就应是它治所的周遭:或今重庆的彭水一带,或今湖南的常德及元陵一带。这些地方都是重要的水路码头,符合柳文中‘船载以入’的条件。”

  二是,贵州作为地名肇端于宋朝,明朝永乐年间才划为行省,地方很小,贵州称“黔”或“黔中”,是明代以后的事。

  三是,创造“黔驴技穷”这个成语的人,无意中伤害了贵州,因为宋朝已经有人用“黔驴之技”嘲笑技能拙劣者了。“黔驴技穷”正是从“黔驴之技”演变来的,而宋朝的时候还没有贵州这个偌大的行政区存在呢。

  在下感觉,这些文章竭力推卸“黔驴”落脚地在贵州的真正原因,都是那头“黔驴”惹的祸。

  讨论“黔驴技穷”中的“黔”在不在当今贵州,可以不可以在当今贵州,还得以理服人。笔者不同意上述观点,断定“黔驴技穷”中的“黔”,当在贵州,至少可以在贵州,有以下几条理由,不知在不在理,欢迎批评斧正:

  第一,自秦以来,无论“黔中郡”、“黔州”、“黔中道”均包括当今贵州部分区域。秦朝时,中央政府设三十六郡,黔中郡为一郡,治所现今湖南常德市,辖地包括今天湘西、湘西北和黔东北部分地区。南北朝时,北周建黔州,治所彭州即今重庆市彭水县,辖地也包括今黔东北部分地区。唐朝玄宗元年,设黔中道,治所仍在彭州即今重庆市彭水县,辖地是在前朝“黔中郡”、“黔州”基础上的扩充,当今贵州东北部地区更在其管辖范围。贵州建省虽始于明朝洪武年间,但从建省之日起,就管辖着原“黔中郡”、“黔州”、“黔中道”的部分区域,并且人们将“黔”作为贵州简称。柳宗元写作《黔之驴》时,是被贬为永州(今湖南永州市)司马的唐朝中晚期宪宗元和元年至元和十年间(公元805年至815年)。柳所认可的“黔”,虽然不完全是今日之黔,但今日之黔必然涵盖部分柳氏之“黔”。

  第二,贵州属古“黔”地的黔东北更符合“黔驴技穷”的故事场景。“黔驴技穷”中有两个角色:黔虎和黔驴,即在黔之虎和来黔之驴。老虎吃人是自然界的天律,虎狼出入之地必定人烟稀少。今贵州黔东北如务川、沿河、印江、铜仁(现铜仁市碧江区)等地“无驴”,不仅符合柳文中将驴“船载以入”的条件,也符合“至则无可用”的条件,而且山高水急,人迹罕至,是“黔驴技穷”中另一明星主角华南虎的生活乐园。“黔驴技穷”的故事告诉我们,蠢驴无意中闯入老虎家园后,老虎由“远遁”,“甚恐”,“终不敢搏” 转为“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尽其肉,乃去”, 等一系列的情节发展,有好几天的时间过程。可见,驴和虎心态、命运转换的场所必定没有人烟。因此,如果仅凭“水路码头说”和“治所中心说”,就肯定柳宗元心目中“黔驴”所到地或是今重庆彭水一带,或是今湖南常德及元陵一带,这种看法实在牵强。相反,在下认为,按照柳氏对故事情节的描述,当今贵州黔东北的地貌特征,更符合柳宗元心目中来黔之驴的所到地。如果考察贵州至今没有“驴”这种动物,更可以佐证出来黔之驴的葬身之地,很可能就在今日贵州。

  第三,“黔驴技穷”的典故是为贵州扬名,我们不必愤而逐之。我们有些贵州朋友也人云亦云,总想为“黔驴技穷”正名,或总想把“黔驴技穷”一推六二五,推给重庆彭水或湖南元陵等地,这是缺乏自信的表现。在下断言,如果贵州拱手相送“黔驴技穷”这张文化名片,周边省市的一些地方政府定会马上笑纳,并且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对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们一定会极致发挥,用“黔驴技穷”的典故,上演一幕幕浓墨重彩的好戏。而我们放弃这张文化名片,才真正会被别人嘲弄为现代板加现实板的“黔驴技穷”。其实,地球人都知道,古今中外的任何一头驴,包括被强行绑架到贵州的那头驴,都蠢笨倔犟,甚至傻帽得可爱,有时还叫人可怜。想想这些,我们还有必要在乎一根筋的驴子是黔驴还是豫驴吗?我们还不释怀豁达,还有必要耿耿于怀、羞愤难言、庸人自扰吗?退一万步讲,我们对“夜郎自大”都不怕,对“黔驴技穷”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对这些稀缺宝贵、不可复制的古文明资源,关键是看我们怎样合理开发利用,怎样变软实力为硬实力,怎样将其变为综合实力,大可不必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第四,贵州是古黔文明的主要传承地和发扬光大地,是黔贵主流文明的聚集中心,作为具有文化特值的《黔之驴》故事当属贵州,符合规则,也不为过。寓言可能就是根本没有发生过而人为编造的故事,尤其是对描写动物心理和行为动作的《黔之驴》,如果结合柳宗元在《三戒》里同写的《临江之麋》、《永某氏之鼠》来研判,更是可以断定,《黔之驴》只是一个虚构的哲理故事。因此,《黔之驴》的故事,可以将空间要素虚构在包括后来属于贵州辖地的“黔中道”区域内任何适应华南虎生长的地方。而黔中道的部分“黔地”后来又确实划归了贵州,贵州并很快成为古黔文明的主要传承地和发扬光大地,成为黔贵文明的聚集中心,因此后人将“黔驴技穷”中的故事发生地理解成后来的贵州,既不违反历史事实,又顺理成章地满足和引导了人们对黔贵主流文明发展脉络的理解,这样做也符合对事物进行解释或命名的规律。再说,根据成语约定俗成的使用规则,贵州建省几百年来,凡解释“黔驴技穷”时,人们众口一词,都说故事发生地在后来的贵州,所以今天继续坚持“黔驴技穷”中的“黔”就在贵州境内或者说可以在贵州境内的思维定势,就更没有什么大错了。

  今年是贵州建省600周年,明朝开国元勋刘伯温预言:“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赛江南。”此时此刻,面拂爽爽凉风,遥望他地热炉,看国际生态会议落户贵阳,西部大开发在贵州扎实推进,略感贵州优势初见端倪,深祝贵州后来居上,于是,又想为纪念建省600周年说点什么,又不愿再见“黔驴技穷”之另见,或授人以柄,或触发又一场对贵州古文明资源或旅游资源的争夺战,在下故拙文辨析,对事不对人,仅此而已,若有冒失,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