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寒唯有东篱菊
□胡文洲
白居易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菊花》诗:“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花开晓更清。”这首诗体现了中国诗歌的一种独有现象,就是诗人通过描绘景物表达人格的象征意义。古代诗人喜欢以兰、莲、松、竹、梅、菊等植物为依托,抒发诗人所欣赏和赞美的人格特征,这种诗意的表达,在中国诗歌中不胜枚举。
譬若兰,因其生得偏僻,常被诗人看作是谦谦君子的象征,自古以来一直有孔子以兰为友的传说。又如莲,因其扎根淤泥而花开水面,出淤泥而不染,则被诗人看作是处于浊世而仍保持气节的高洁之士的象征。北宋学者周敦颐的《爱莲说》,便是表达这种见解的名作。竹以其潇洒之姿,被看作是不拘流俗的风雅之士的象征。魏晋时代的“竹林七贤”,以喜欢在竹林中聚会而闻名。著名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传说有一段“何可一日无此君”,即不可一日不看竹的佳话。宋代文学家苏轼在《於潜僧绿筠轩》中对于自己爱竹的癖好作了夸张的描述:“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傍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松是耐寒的常绿植物,因而被诗人看作是节操的象征。《论语》中就记载了孔子“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的赞叹,而陶渊明在《饮酒》诗里所写的,便也不是自然形态的松树,而是具有人格象征意义的松树。梅以其迎寒早开,被诗人看作是坚韧不拔的人格象征。从南朝诗人鲍照的《梅花落》起,梅的这种人格象征意义便一再受到诗人的歌咏。菊则以其耐寒迟谢而被诗人看作是高洁人品的象征。白居易的这首《菊花》诗中“耐寒唯有东篱菊“的描述,便以其他花卉与菊花相比均不耐寒来抒发对菊花“品格”的赞美,也就是对其所象征的人格的钦佩和认可。
归结来看,中国古代诗人的感性思维与兰、莲、松、竹、梅、菊的人格象征意义,大多集中在“洁净”和“耐寒”上。兰和莲,是高洁品格的代表;松、竹、梅、菊等,则是不畏凛寒的典范。不论是梅的早开,还是菊的晚谢,不论是松的后凋,还是竹的峻瘦,都与耐寒品性相关。
凛冽冷寒,总是给人以清醒和深刻的印象。中国古代诗人津津乐道于松、竹、梅、菊的耐寒品性,并将自己的感情投射到它们身上。试想,在萧瑟寒风中忙不迭穿上御寒衣物和在隆冬时节不断搓手呵气取暖的中国诗人,忽然看见迎着秋风怒放的菊花,或是冲着风雪盛开的梅花,或是看见寒冬中苍翠挺拔的松树,或是枯瘦披雪却笔直的冷竹,他们的心灵将会受到一种怎样的震撼和触动。这便是松、竹、梅、菊等植物意象在古诗中被赋予人格象征意义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