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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发布时间:2018-02-02

黔中奇男——刘清(下)

□谢超恒

  (续接上期)嘉庆四年(公元1799年),刘清任忠州(今重庆忠县)知府,四川总督勒保调刘清任参赞军机,刘清受命在通江(今四川通县)、巴州(今四川巴中市)招抚义军。因王三槐曾被诱捕一事传遍各地义军,各股义军有所警醒,对官府的招抚诚意深为怀疑,均坚守营地,戒备森严,并根据教首的命令,不与官府派来的招抚人员接触。但义军对刘清却例外,争相会见刘清,以礼相待,礼待有加,既设酒食,又挽留安宿。刘清仍然神态自若,酒照喝,觉照睡,招抚事宜照办不误。只用一个多月时间,义军中就有两万多人被劝回乡归农。当年10月,刘清升任建昌(今四川西昌市)道(正四品)。

  嘉庆五年(1800年)正月,白莲教的蓝号军冉天元的部队联合黄号、青号、绿号军五万人抢渡嘉陵江,直逼坐镇绵阳的四川总督魁伦大营。魁伦仓仓促促地退守盐亭(今四川盐亭县)凤凰山,为了加强自保,还将防守潼河的军队(这支军队叫绿军)撤至盐亭防守,却命令只有民团两千人的刘清防守潼河。刘清面对义军五万之众,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便向总督魁伦据理力争说:“潼河上下三百里,且滩多水浅,贼兵势众,二千民团防不胜防,绿营万不可撤走。”魁伦不听,终撤走营兵。三天以后,义军果然从潼河上游太和镇一个叫王家嘴的地方偷渡,在绵阳城郊,大败清军。嘉庆帝问责下来,总督魁伦便将罪责全部推给担任总巡官的刘清,诬蔑其“防河不力,纵贼偷渡”。嘉庆帝对此事也有所了解,知道主要错误并不是刘清,但在对一个省的总督与一个总巡官进行掂量时,天平偏向了总督,决定拿总巡官做替罪羊,下令免去了刘清建昌道一职,降为知县(正七品),收回花翎,留在军营里,以观后效。

  也是嘉庆五年,盛夏,清军有个大将叫德楞泰,他击败了冉天元的部队以后,其余残兵约一万多人流散于通江与巴州一带,时常骚扰清军。总督魁伦深知刘清招抚有方,虽然曾加罪过刘清,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厚着脸,再次命令刘清负责前往安抚。刘清不计前嫌,接下任务,直奔通江、巴州,依然采取威恩并举的策略,与义军头目的家属交融沟通,并宽厚体恤,然后前往义军头目住所劝降。众头目及家人感恩刘清,纷纷上山入林,寻招亲人。到年末,义军头目大部分归顺。刘清立了大功,官复原职,复赐花翎,继续任建州道。

  嘉庆七年(1802年)的秋天,白莲教义军齐国典的部队占据两河口(今四川阿坝州小金县),刘清奉命前往招抚,拿下葛成胜,随后,义军悉数被平,刘清升任按察使(正三品)。

  在军中,刘清征战七年,先后招抚劝降白莲教义军三万多人。值得一提的是,如何安置这些人的问题。这些人中,有少部分被招为地方乡勇,而大部分则需要解决其生计问题。于是,刘清提出了百姓“有恒产必有恒心”的道理。他指出:百姓家中只要有一定的田产与房屋,就会安心生产,平平静静地生活,也不会去加入白莲教。这想法涉及到朝廷政策的改革问题,刘清说出了别人想说而不敢说的大实话。他不但敢说实话,而且还奏请朝廷,得到允许后,以三种政策来安置这些人:一是允许他们开垦荒地,所垦土地官府承认为其私产,免税三年;二是承认安置的教徒为合法居民,与其他乡民一视同仁,纳入官府正常管理;三是要求四川土豪富户捐款安置这些降兵。这三种政策得到了上方的认可,特别是那些富人们,他们既深知白莲教战乱使他们蒙受巨大损失,又感到刘清诚恳而在理,于是纷纷捐财献物。由此,刘清募捐获得了白银10万两,圆满地解决了安置费,为大清朝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嘉庆十年(1805),朝廷召见刘清,嘉庆帝亲自赐御制诗(帝王所作的诗叫御制诗),即本文开篇所述。自此,朝野无人不知刘清之大名。

  三

  嘉庆十七年(1812年),刘清任山东盐运使(正三品)。盐运使一职,从元代开始在产盐的省份设置,明清沿用,是管理盐务的官,有的还兼为宫廷采办贵重物品、侦察社会情况等。此种官员搜刮民脂民膏特别容易,一任下来,腰缠万贯者比比皆是,但刘清却不是这样的人,世人称他为“刘青天”就是很好的佐证。

  嘉庆十八年,河南爆发天理教起义,山东的教首朱成良率数千人响应并攻陷了定陶(今山东定陶县)、曹县(今山东曹县)二县。这时,身任山东盐运使的刘清已七十三岁。此前,由于这些年来刘清在仕途上几经遭受打击,加上母亲去世不久,心里的阴影和伤痛尚未散尽,但面对教军燎原之势,他十分忧心,于是不顾年老力衰,请求率兵平定。他想,四川的教军和山东的教军都是人,他不相信自己的安抚策略会因年逾古稀而过时。

  据《圣武记》中记载,动乱刚起的时候,刘清就立即连夜亲自前往巡抚衙门,诚心请命,并陈述平定之策。这时,山东的巡抚叫同兴,是个不懂军事的人,方寸早已大乱,对平定教军毫无信心。刘清再三分析了教军当时的现状,认为教军还没有真正形成气候,很容易扑灭,如果再拖些时日,势力强大,就将酿成大祸。刘清要求只给他三天时间,定能平乱。巡抚同兴被说动了心,立下军令状后,拨给刘清五百官兵,前去平定。

  五百官兵整装待发。刘清站在阅兵台上,洪钟般高声严训军纪。

  在出发之际,有一个将领无不担忧地抓住刘清的手,说:“某未经战事,此老命只会交付先生矣!”

  刘清望着惊恐失色的这位参将,大声说:“予亦七十外,老骨头尚不自爱,君何惜焉?若辈乌合,有我在,必不惧也。”刘清此话是说给所有参战官兵听的。

  从巡抚同兴手中接过的这五百人,他们过惯了太平日子,吃喝玩乐习气浓重,且疏于训练,步行四五十里后,大多脚肿手软,体力不支。刘清大声喝令,声震山野,并立即穿上随身携带的草鞋,急速带头走在前面,风雨无阻,日行近百里。所有的士兵被刘清的行为感动,大家跪下磕头,恳求其骑马行军,并表示以死征战。

  在距离定陶县只有二十来里的地方,刘清下令安寨扎营。他先挑出四五个精于骑马的士兵,带着他们在定陶城外绕圈观察,并摸清了城中情况后,入城安抚。

  定陶城经历了教军的洗劫后,民众大多逃离,人影稀疏,民居损坏严重。刘清找到了为数不多的教军进行安抚,可喜的是,这些人居然也知道刘清是个清官,都频频点头称是,并说出心里话:如果清朝官员都同刘清一样清正廉洁,民众就不会起义了。但刘清安抚的不是教军主要人物,大部队不在城里。为防万一,他率领部队撤离,中午时分来到距离定陶县城有四十多里的扈家集,下令在此煮饭饱餐。

  在吃饭的时候,他告诉士兵说:“贼将至矣。”

  士兵们以为刘清在吓唬他们,都没在意。

  士兵吃罢了饭,刘清命令部队“整队徐行,若遇敌军,不许出声,不许妄自放枪,违者立斩。”

  部队走了大约五六里路,果然猛地发现教军大队人马。面对几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刘清大吼道:“尔曹富贵在此一举,进退视吾旗鼓。有返者斩!”然后,刘清命令三次挥舞军旗,书有“刘青天”几个大字的军旗在风中猎猎呼啸,他带领士兵冲入敌阵。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时间,在一个大山谷里杀声震天。教军知道是“刘青天”带兵,立即乱了阵脚,教军溃散,士兵们在慌乱中相互践踏,人马纷纷涌入扈家集中。刘清立即下令,部署精壮的士兵堵住集镇出口,再令其余的士兵将火球抛入集内,集内火起,教军仓皇出逃。刘清率兵追杀教军,歼义军一万余人。刘清把缴获的银两按一定的数额,分给义军士兵回籍安顿,这些士兵千恩万谢,与刘清依依离去。山东的白莲教起义就此平息。

  从义军大本营缴获的金银、布帛,除了一部分用于义军士兵回籍安顿外,其余全部用来犒劳自己的将士,刘清自己分文不取。

  四

  嘉庆十八年(1813年),刘清因平定定陶县等义军有功,以及此前他从政从军的突出表现,嘉庆十九年(1814年)五月,朝廷提升他为云南布政使(从二品),同时,又由于刘清深受山东百姓的拥戴,朝廷以二品顶戴仍留(兼)任其山东盐运使之职。但刘清生性耿直,不习惯文职之间的繁杂礼数和钱物之交,因此上表朝廷,要求改授武职。朝廷答应了他的请求,于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改授其为登州(今山东蓬莱)总兵(正二品)。

  刘清在登州总兵任上,爱民爱兵依然如故。更令后人崇敬的是,他看见建于宋代的天下四大名楼之一的蓬莱阁,因年久失修,已破败不堪,摇摇欲坠,便心生重修之意。于是,他用了近一年时间,四处筹措重修款项,广泛招纳能工巧匠,于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重修蓬莱阁。重修蓬莱阁时,从规划布局,点缀装饰,刘清均亲自出谋、调度。期间,他在处理完繁忙的公务后,每天必亲临工地,从不间断,终于使这座年久失修的人文景观重放异彩,得以留存至今。

  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朝廷调刘清任曹州(今山东菏泽)总兵(正二品)。道光二年(1822年),年已80岁的刘清在曹州总兵任上退休。同年,因病回到家乡广顺州养老,享受全薪待遇,道光七年(1827年)病故于贵州广顺州家中,享年八十六。道光皇帝对此特别重视,下旨说:“原任曹州鎮總兵官劉清淤嘉慶年間由知縣洊升藩司,獲咎後,蒙皇考仁宗睿皇帝棄瑕錄用,改任總兵。曾在四川、山東軍營出力,服官三十餘年,清勤素著。道光二年因年老休致回籍,經朕賞給全俸,以養餘年。茲聞溘逝,殊堪惋惜。伊孫兵部候補主事劉熾昌著加恩,遇缺即補。文生劉瑩賞給舉人,準其一體會試。所有任內一切處分,悉予開復。其應得卹典,該衙門察例具奏。”广顺州知州按照道光皇帝旨意,进行隆重祭葬;刘清的孫子刘熾昌由二品廕生,升任兵部員外郎。

  道光十二年(1832年),刘清的名字、事迹被列入贵州先贤祠和山东名宦祠。他的坟墓位于现在花溪区花溪乡陈亮村田坝,为圆丘形土墓,占地约150平方米,有拜台,立有石碑,是贵阳市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尾语

  广顺州刘清,其出生、生活、从政在封建统治的大清王朝年间。他德才兼备,却命运坎坷。好在他涵养敦厚,秉性刚正,品行优良,在年近五十岁才步入仕途后,秉持儒家的“民本”理念,亲民、恤民,为自己赢得“青天”、“奇男”之美誉;在征战白莲教军的艰苦岁月中,勇于担当,并同情民众之苦难而恩威兼施,方法得当,屡建功勋,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广大民众少受战乱之苦,这就难能可贵了。在中国历史长河中,同时得到民众、对手及朝廷的共同敬重和赞誉的人物,能有几许?他一生留下的事功轨迹载入了《贵州通志》、《清代贵州名贤像传》和《清代七百人传》、《广顺州志》、《贵阳府志》等多部史书中,而且大多以赞誉的笔墨述记。但在后来的有些极左思想盛行的年代,刘清被一些人视为封建王朝的保护神、镇压人民的刽子手,这不符合正确的唯物史观。

  刘清,这位清代广顺州人,就这么拥着百姓、对手、皇帝给予的“青天”、“奇男”光环,站在历史的深处,目光穿过岁月的时空,淡淡地观望着后来的人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