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护国战争中担任四川省长兼督军的贵州人戴戡

□龙长启

　　戴戡(1880—1917年)，初名桂龄，字循若，号锡九，贵州贵定县旧治镇人，师从贵定宿儒郎云程先生，“苦读三年，如坐春风，进步极快，初次乡试便锋芒展露，一举考中秀才”，被贵州学界誉为神童。1904年戴戡考取贵州赴日留学资格后，其师郎云程先生游说旧治镇六大寺庙主持，建议以出卖“庙谷”的方式筹款，用以资助为旧治乡人争得巨大光荣的贫困学子戴戡出国深造，此建议被采纳后，戴戡获得了400两纹银作赴日学费，随大师徐天序及贵州学子一同如期赴日留学，就读宏文学院师范科。在日本，戴戡与蔡锷师从梁启超，加入政闻社，受到梁启超的赏识。光绪末年(1907年)戴戡回国后，任职于河南法政学院，与同乡陈国祥、熊铁崖为友。后接受云贵总督李经羲邀请，任云南个旧锡务公司经理，其间结识新军第十九镇第三十七协协统蔡锷，成为知己。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戴戡进入贵州政界，1913年任贵州巡抚使。

　　袁世凯担任总统后，逐步削弱非嫡系的各省军政领导，将云南省督军蔡锷调北京中央任职;1915年，又以龙建章代替戴戡贵州巡抚使的职务，改任戴戡为参议院参议。

　　1915年，袁世凯谋划恢复帝制，8月上旬，袁授意美国顾问古德诺写了一篇《共和与君主论》，并命法制局参事林步随译成中文，送交《亚细亚报》发表;8月14日，又授意杨度串联同盟会员孙毓筠、李燮和、胡瑛、刘师培及严复，联名发起成立“筹安会”，8月23日，由杨度亲自起草的筹安会宣言公开发表，筹安会宣布正式成立。杨度为理事长，孙毓筠为副理事长，严复、刘师培、李燮和、胡瑛4人为理事，大张旗鼓的开始恢复帝制的动作。一时间，“一致主张君主立宪”的舆论甚嚣尘上，在京各省文武官吏的代表分别组成“公民请愿团”;袁世凯的亲信梁士诒也抓紧时机，收买各方，组织各种请愿团，如京师商会请愿团、教育会请愿团、妇女请愿团、乞丐代表请愿团、人力车夫代表情愿团、孔社请愿团等。这些请愿团和筹安会的各省请愿团一起，同时向参政院投递请愿书，掀起了请愿实行君主制的风潮。

　　10月8日，袁世凯公布了《国民代表大会选举法》。在各省军政长官监督下，加紧选举国民代表，即在当地进行所谓国体投票和推戴袁世凯为皇帝。12月7日，北京及各省投票推戴全部完毕，先后上报参政院，并推定参政院为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11日，参政院开会，举行所谓解决国体总投票。各省代表1993人所投的票，全部拥护君主制，并“完全一致”“恭戴今大总统袁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12日，袁世凯决定接受推戴，改国号为中华帝国，担任中华帝国皇帝。13日，袁世凯接受百官朝贺，大加封赏，同时下令查禁反对帝制的活动。31日，袁世凯下令明年改为“中华帝国洪宪元年”，准备于元旦正式登上皇帝宝座。这出复辟帝制的丑剧，至此达到高潮。

　　袁世凯恢复帝制的倒行逆施遭到全国人民的唾弃。各地掀起了反对帝制的活动，戴戡在这场活动中走到最前列。

　　戴戡在被免去贵州巡抚使职务，改任参议院参议以后，决定不赴任。而是加紧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的准备活动，积极协助安排被袁世凯软禁的蔡锷逃离北京。11月，按照戴戡的安排，蔡锷潜出北京寓所，偷偷乘火车到达天津。12月2日，梁启超与蔡锷、戴戡、陈国祥、汤觉顿、王伯群、蹇念益等7人密谋反袁，定护国大计。决定蔡锷、戴戡、王伯群到昆明，蹇念益、陈国祥回北平，梁启超、汤觉顿经上海去广西，各自做好各方工作。云南在袁世凯称帝通电发出后，即宣布独立。贵州一个月以后响应，宣布独立。广西两个月后响应，宣布独立。然后以云贵之力下四川，以广西之力下广东，大约三、四个月之后，会师湖北，抵定中原。

　　1915年12月25日，蔡锷会同云南督军唐继尧等人宣布云南独立，组织护国军，发动护国战争。蔡任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唐继尧为云南军政府都督，组成护国军三个军，分别从四川，湘西和广西三个方向出师讨袁。蔡锷为第一军总司令，率4个梯团(旅)约8000人入川，拟对川边敌军突然袭击，出奇制胜，夺占叙州(今宜宾)、泸州诸要地，再北攻成都、东取重庆，尔后挥师东下，会师武汉;李烈钧为护国军第二军总司令，率军出广西，进而进攻广东、湖南、湖北;唐继尧为护国军第三军总司令，留守云南，保障前线供给。

　　戴戡到贵阳后，联络王伯群的弟弟、黔军将领王文华，共同促使贵州督军刘显世宣布贵州独立。1916年1月28日，蔡锷、唐继尧、刘显世联合通电全国，任命戴戡为滇黔联军右翼军司令。将贵州六个团7000余人的兵力，改编为护国第一右翼军，由东路黔军和北路黔军组成，隶属于护国军滇黔联军，由总司令蔡锷指挥。北路司令戴戡率领由五、六团组编的北路黔军2000人，由遵义到松坎向川东、重庆方向进发，攻綦江，以配合护国军川南主力，威逼重庆，捣毁北洋军曹锟总司令部，截断北洋军与川军在叙永和泸州之间的后路，防止北洋军与川军逃窜。王文华率领由一、二、三团组编的东路黔军约4000人由黔东到镇远，向湘西方向进军，以截击来自于湖南方向的围剿滇黔联军的北洋军主力。

　　戴戡率领刚刚组建的北路军梯团2000多人，在贵阳各界人士敲锣打鼓的热烈欢送下，全军以“铲除帝制、还我共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雄壮的誓师声中开拔遵义，奔赴黔北门户松坎驿，投入到护国战争中的川南战场，以进攻綦江、扼守綦江，从侧翼威逼重庆，配合护国军川南战场整体行动为作战目标。2月14日熊其勋率左支队于拂晓前秘密接敌，6点钟对九盘子的敌发突然发起进攻。经过四天的激烈战斗，戴戡率领的护国联军取得了辉煌战果，一举攻破了重庆南面的军事重镇綦江县。戴戡接到了蔡锷“出奇制胜，以少胜多，略地千里，迭复名城。令强虏胆丧，逆贼心摧。功在国家，名垂不朽”的祝捷贺电。使得北洋军与之交战各部，在战场上只要听说是黔军出击，就心惊胆战、畏缩不前。

　　由于护国军后勤、兵员补充等难于支持战争的实际出发，蔡锷作出了部队变攻城为转移休整，变胶着硬拼为战略退却。戴戡也退军贵州松坎。和护国滇军互为掎角，与在川北洋军对峙。

　　入川护国军经过短时休整，在泸纳战场发起了总反攻，直扑泸州城外，扭转了战局。同时，王文华所部黔军经两周激战，连胜ll仗，击败北洋军马继增师、湘西镇守使田应诏部，收复湘西大片土地，占领晃县、黔阳、洪江、沅州(芷江)、麻阳、靖县、通道、绥宁等多处县城，击溃马部三个混成团，威名直撼湘鄂。马继增羞愤自杀。

　　护国军川湘战场捷报震动朝野，护国军总司令蔡锷得到后续保障，重振旗鼓，一举攻下了泸州城。袁世凯迫于内外压力，于1916年3月22日宣布撤销帝制，但从皇帝位置下来的袁世凯仍想做民国大总统，结果遭到全国反对。距广西、广东、浙江相继宣布独立;四川军事将领刘成厚等也分别宣布加入护国军。一直追随袁世凯的心腹、参谋次长、会办四川军务、兼任四川巡按使陈宦、湖南将军汤芗铭宣布四川、湖南独立。给了袁世凯致命一击，6月6日，袁世凯因病在北京毙命。次日，黎元洪继任大总统，6月29日，黎元洪宣布遵行《临时约法》，恢复国会，段祺瑞被任为国务总理，讨袁护国宣告胜利。

　　1916年7月6日，黎元洪任命蔡锷为四川督军兼省长，7月7日，任命戴戡为贵州省长。8月7日，蔡锷喉疾重犯，难以坚持工作，北洋政府批准蔡锷离职休养。8月9日，蔡锷离开成都，到泸州养病。8月底，东渡日本治疗。蔡锷离川前，向北京政府保举入川滇军总参谋长罗佩金暂署四川督军，入川黔军总司令戴戡为四川省长兼军务会办，11月8日，蔡锷在日本医治无效，不幸逝世，年仅三十四岁。

　　由于滇黔将领占据了四川领导高位，引起四川将领不满。暂署四川督军罗佩金奉行“强滇弱川”政策，一意孤行地扩充滇军，压制川军，强征赋税，致使川军人人自危，身家不保。导致1917年4月18日，由刘存厚组织发动了震惊全国的“刘罗”混战。戴戡向北洋政府告急，黎元洪、段祺瑞电令免去罗佩金、刘存厚在川军职，调任将军府超武将军与崇武将军，命令两人停战，进京供职。同时，令戴戡暂代四川督军。这时候的戴戡手执省长、督军和军务会办三颗川省大印，率领熊其勋部黔军7000人进驻成都皇城，堂而皇之地坐上了四川督军兼省长的宝座。

　　有的回忆材料介绍，在天津会议商量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时，蔡锷表示：我蔡锷今天在此表态，此次护国，成功呢，什么地位都不要，回头做我的学问。失败呢，就成仁。无论如何不跑租界、不跑外国!戴戡激情赞同说，松坡的话说到我们心坎上了!我们何不如在此盟誓呢?戴戡的提议得到了蔡锷的首肯和大家的赞同。于是共同誓言：“失败就战死，绝对不亡命;成功就下野，绝对不争地盘!”在身兼四川督军、省长、军务会办高职后，志得意满的戴戡忘记了当初天津会议时“失败就战死，绝对不亡命;成功就下野，绝对不争地盘!”的誓言，留恋富庶的四川省督军兼省长的高位，结果把自己放上了火炉之上，成为四川军阀的对立面。

　　1917年5月，北京政府发生了“府院之争”。6月，安徽省督军张勋率“辫子军”入京，解散国会，逼大总统黎元洪下台，7月1日拥立溥仪复辟帝制。而投机护国运动的四川军阀刘存厚一心夺取四川军政大权，见机投靠了复辟帝制的辫帅张勋，被小皇帝溥仪任命为四川巡抚。1917年7月5日。刘存厚会同川军将领田颂尧，率军向戴戡驻扎在皇城的黔军发起了突然袭击，继“刘罗”混战后，再一次发动了“刘戴”混战。当然，区区7000黔军绝对不是20000川军的对手，经过数次战斗，黔军伤亡惨重，元气大伤。黔军幸存的力量，也被刘存厚、田颂尧死死地围困在皇城之中。

　　戴戡见眼前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如果再僵持下去，黔军将坐以待毙，全军覆没，决定率领黔军离开成都，返回贵州。7月19日，戴戡将四川省督军、省长、军务会办三颗印信亲自转交给皇城内的四川省议会代为保存，率黔军余部强行突围。7月21日，当戴戡率领着黔军行至仁寿秦皇寺时，饥饿疲惫到了极点的黔军遭到了刘存厚、田颂尧早就潜伏于此的川军精壮部队袭击。戴戡、熊其勋所率黔军“众寡悬殊、弹尽粮绝、英雄已无用武之地”的情况下率部血战，不幸阵亡。临死前对身边人员说：“我与共和同生死，今不幸遭逆贼叛国，为贼所算，我不可受贼辱。我死后，若能生还为我语同志，恢复共和，即为我复仇也。”残余黔军逃散回到贵州。一代护国英雄就此了结了一生。

　　对于戴戡之死，历史材料有不同记载。据贵州辛亥元老周素园先生遗作《贵州民党痛史》记载，辛亥年间，贵州民党起义反清，自治学社曾联合宪政党共同执政，然宪政党不容自治学社，勾结滇军入黔，残杀自治学社成员，戴戡曾参与此事。自治学社成员星散，部分成员加入川军。此次成都皇城之战，刘存厚以夺取四川大权为重，见戴戡已经交出四川省督军、省长、军务会办三颗印信，有放戴戡一马之意。但是，其部下参谋江德润、团长廖谦、营长田荆荣均是贵州自治学社成员，力劝刘存厚乘势杀戴戡，已雪宪政党引滇军屠黔之仇，遂在仁寿秦皇寺追杀戴戡。

　　8月17日，挫败了张勋复辟的北京政府追赠戴戡为陆军上将，表彰他自辛亥革命以来“联滇定黔”、“拥护共和”的不朽功勋，以及入川后“见危受命”的业绩。由此，戴戡在辛亥革命以来的中国近代历史中，一举成为西南著名英武雄才。

　　梁启超哀痛自己的学生戴戡阵亡，撰挽联“智不感、仁不忧、勇不惧，推翻帝制，计出万全;捍大患、定大策、决大疑，有数人才，又弱一个”以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