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两首闲适诗

□吕达余

　　看今年的央视元宵晚会，记得节目中间主持人出了一个谜语，谜面像是“住房不要钱”，我当即猜出谜底是“白居易”。能即时猜出，大约正读白居易诗集的缘故。白居易的诗作，信手挥洒，用语平易，不事雕饰，传说其诗每成，必念给乡间老妪听，如老妪能解则可，否则便要修改。白居易少有诗才，少年时便写出名作《赋得古原草送别》，十六岁时携此作赴长安往访名士顾况，顾况拿他的名字开玩笑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及至读罢此诗，特别是看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联，不由刮目相看，改口说道：“有才如此，居亦何难。”

　　读白居易诗的人多了解其“讽喻诗”与“感伤诗”，如《新丰折臂翁》、《卖炭翁》、《长恨歌》与《琵琶行》，各种古诗选本及大中学校教材多选白居易的这类作品，想必是因为这些作品有社会意义，且能代表白居易的创作水平。但他的闲适诗也颇有情致，娱人性情，惜不为人所重。偶然读到他两首关于栽花的闲适诗，觉得颇有生活情趣，可见诗人情怀的另一面。

　　一首曰《戏题新栽蔷薇》：“移根易地莫憔悴，野外庭前一种春。少府无妻春寂寞，花开将尔当夫人。”诗人从野外移栽了一株蔷薇到自家院中，劝花说可不要因之而憔悴了，野外和庭前可是一样的春风。移栽花木往往不易成活，这是颇让人担心之事，但你不活可不成呵，我这少府之官独身一人在外，夫人不在身边，你可要开出美艳之姿，以慰我官居异地的寂寥呵。构思拟物为人，结句出人意想，用语诙谐有趣，风流更见风雅。其夫人读之想必不会心生妒意，这是睹花思人，吾夫在念我思我，夸我貌美如花呵，当会嫣然一笑呢!

　　另一首曰《戏问山石榴》：“小树山榴近砌栽，半含红萼带花来。争知司马夫人妒?移到庭前便不开。”白居易这回在居处阶前栽了一株山石榴树，且已经打了鲜艳的花苞了，结果还是久久不肯开放。这诗人就发问了：你怎知我的夫人会嫉妒，竟然不敢开花了?此诗妙就妙在将花不发的原因，归因于畏惧夫人之妒。这样一来，将这株石榴树写活了，成了一位身披红妆、袅娜含羞的小女子，因姿色胜人怕遭人妒，只得半掩娇容而不欲人见了。如果说《戏题新栽蔷薇》还是将花拟人，此诗则直接以花树为人，当作一个美妙的女子来写了。

　　白居易的这两首闲适诗，都题一“戏”字，确是闲时的戏谑之作，但戏得诙谐机巧，妙趣横生，发人绮思，韵味无穷。两首诗的构思均以比喻胜，但自古都是以花喻美人，这两首诗却以美人喻花，甚是别有情致，让人解颐一笑之余，很有一些美的感受。白居易诗好以花木喻人，他有两个美妾，一曰樊素，一曰小蛮，樊素口生得鲜艳玲珑，小蛮腰生得纤巧柔软，白诗便有一联云：“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以草木之属喻美人，自《诗经》与《楚辞》始，中国诗歌即有此传统，但用得如此艳丽撩人，到是让白居易擅了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