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乡长升官

□石敦奇

　　原高山乡乡长侯三，论年纪才30来岁;论任职时间，在乡长位置上才干了四五个年头。然而，他最近却一下子破格爬上了县长老爷的宝座。为什么?原因主要是他在任乡长期间抓财政税收上立了大功。

　　这几年，县里每年分配给所属乡镇应完成的财税上交任务是小乡800万元;中等乡镇1200万元，大镇1800万元。侯三所在的高山属于小乡，每年任务是800万元。结果全县25个乡镇，除侯三所在的高山乡之外，其他从没有哪一个单位完成过上面下达的任务。而侯三上任的头一年就上交了1000万;第二年上交了1300万;第三年上交了1800万;第四年上交了2300万，去年竟一下子突破了3000万元大关。

　　高山原本是一个贫困乡，摆在侯三面前的是个一穷二白的破摊子。但他一走马上任就狠抓乡镇企业的发展，在高山这个穷乡僻壤上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建起了烟厂、酒厂、啤酒厂、酱油厂、糕点厂、水泥厂、化乡肥厂、农药厂、制药厂、纺织厂、鞋帽厂……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不仅为当地的剩余劳动力找到了出路，富了当地的农民，同时也极大地增加了地方财政收入。自然侯三这个乡长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乡镇企业才开办不到一年，就有人举报生产的药品有假。侯三一听便火冒三丈，他马上找到制药厂厂长，劈头盖脸就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你连药品都胆敢造假，吃死了人你有几个脑袋?你活得不自在了不是?你的厂子给老子立刻下马，你赶紧给老子圈起铺盖滚蛋!”

　　“哎哎哎，我的乡长大人，您先别忙发火嘛。”你急他不急，制药厂厂长焦华嬉皮笑脸道，“您就是要敲小人的砂罐，也不能叫咱做个饿死鬼噻。您瞧，都12点钟了，我还没得早饭吃呢。来来来，咱们一块往肚子里填点东西再说也不迟嘛。”说着，焦华就将侯乡长拽进了街头王幺妈的小馆子里，并点了一桌最高档的酒菜。酒足饭饱后焦华才启发侯三说：“我的乡长大人，您不好好想想，您如果真的砸了我这个制药厂，难道您就不怕你的财政收入受到影响吗?有我这个制药厂在，每年至少可以给你增加财政税收300万。这，对于一个小小的乡级单位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啊。”

　　侯乡长想了想难为情地说：“可你生产的又不比是别的东西，假一点无非是使消费者受点经济损失而已。而这药品，它是人命关天的东西，吃死了人，我这个乡长脑壳岂不搬家!”

　　“放心吧，我的乡长大人。”焦厂长嬉皮笑脸道，“我的脑壳既不是铁打的，枪子儿都穿它不透，也非豆腐渣捏的，不晓得考虑后果。我们生产的假药，其原材料只不过是些红苕渣、洋芋皮、苞谷面、麦麸子、细谷糠等等鸡鸭猪狗饲料而已，人家拿去吃了怎么会死人呢?还不照样只是让患者受点经济损失?”

　　“那……那你这么做还有一点良心吗?”

　　“良心?现在而今眼目下，哪个还在讲什么良心哟!”焦厂长 进一步挑逗说，“您勾起指头算一算吧，那么多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有几个是靠肩挑背驮、流血流汗发的家?又有几个是靠科学技术和优质低价等等所获得的正当收入致的富?还不全都是靠坑蒙拐骗、假冒伪劣所得?您再想想，咱们某些执法部门的个别贪官收受了人家的钱财，本来该把笼子底底都坐穿的，还不照样逍遥法外?本来该杀头的，还不照样象征性的关几天就放人?这些，对于受害人来说，岂止仅仅是个良心问题?我的乡长大人，我劝您还是把眼光放宽一些吧!”

　　经焦厂长这一启发，侯乡长的态度渐渐软了下来：“那……那人家拿你们的药去吃了治不好病，今后还有谁来进你们的货?”

　　“哎，我说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阿。”焦厂长说，“如果都做到了药到病除，吃一个好一个，那咱们的药品还往哪里销?正是因为这药治不好病，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捡药、吃药，吃药、捡药，吃不好又再来，如此反反复复，药品销量才会大大上涨噻。再有，因为我们的药品原材料都是一些禽畜饲料，来得非常非常容易，而且可就地取材、信手拈来，所以药品价格也就格外低廉，药贩子们也就特别爱进咱们的货呀。”

　　听了焦厂长的一席话，侯乡长脑子豁然开了窍。他细细一想：是呀，是这么回事呀。后来，他曾多次接到过举报：有人举报他们生产的皮鞋是纸壳做的;有人举报他们生产的味精里头混有大量的盐巴;有人举报他们的白酒里头灌有许多田水;有人举报他们的啤酒里头冲有不少马尿;有人举报他们的豆豉中所拌羊屎过量……侯三接到这些举报，当着举报人的面口头上都表示得十分坚决：“我非查他个水落石出、罚他个倾家荡产、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不可!”可他内心却说：“去你妈的吧!如果我都真的按照你们的举报，老老实实去查处了这些厂家，我的税收还从何处来?在完成财税任务上假如没有突出贡献，我这个乡长岂不干到胡子白!”于是，他将举报通通往枕头下狠狠一压：假冒伪劣产品，你们就任意泛滥成灾去吧!

　　结果，他这个乡的税收连连迅猛增长。侯三也因而由一个小小的乡长摇身一变成了县长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