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楼上看岳阳

□陈  裕

认识岳阳楼是从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开始的。“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至今，我还能背诵出来这篇千古辞章的片段。而当我登临岳阳楼，领略它无边光景时，才真正被岳阳之地的山山水水所震撼。

那日，我与几个好友在晨雾未散时登临岳阳楼。只见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如泼墨画卷。远处君山岛若青螺卧玉盘，近处白鹭掠过粼粼水光，惊起一簇簇碎银般的浪花。这片衔远山、吞长江的浩渺水域，曾让李白醉吟“且就洞庭赊月色”，更滋养出《岳阳楼记》里“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千古绝唱。又过了些时辰，雾去天明，澄澈可眺。湖心有舟行远，水天相接处更有点点帆影在游移，恍惚间似见屈子行吟泽畔，衣袂当风，将《离骚》的楚韵揉进了翻涌的浪涛。

岳阳楼上看岳阳，看岳阳的水娟秀温婉，其长绵延。位于城中的南湖，体现着城湖共生的和谐之美，更如一块碧玉镶嵌城央。而南湖侧畔的三眼桥，则颇具张力之感，它的麻石拱券倒映着七百年光阴流转，仿佛每一日都在述说着历史的沧桑。

听当地人讲，春夏之时，此间风景最美。春樱落雪时，湖畔垂丝海棠与古城墙彼此遥望，相映成趣；湖中夏荷擎伞，一片连着一片，这些荷花静静地听览龙山的松涛与圣安寺的钟声在暮色里相和相应，沉韵有致。

南津古渡的夜晚，景色更盛。五光十色的霓虹勾勒出巴陵广场的飞檐，水面如镜，倒影成叠，盛世繁华的现代光影与千年文脉在粼粼波光中达成微妙平衡。岳阳，这座江湖际会之城，携千年古秀，作千里云歌，让洞庭的野性与市井的烟火在九龟山麓悄然相融。

来到东古湖，万鸟竞渡。天鹅振翅搅动一池翡翠，麋鹿角上的新茸与湿地芦苇同时而长。采桑湖的候鸟驿站里，白鹳优雅地踱过湖岸南宋窑址推过来的波纹，生态保护的界牌与古驿道的石碑遥相而视，树立起今古两时的韵脚。

岳阳楼上看岳阳，这里的山有钟灵毓秀之美。幕阜山的云涛自战国时代便未停歇，1600米主峰刺破云雾，裸露出丹霞地貌的赤诚肝胆。穿行于怪石嶙峋的“一线天”，忽见飞瀑如素练垂空，水雾间隐现唐代道观的残垣。大云山的千年银杏在现代气息里茁壮出时间的慷慨，走在山间小径，可见松针落满《道德经》石刻的沟壑。铁山水库的千岛星罗棋布，渔歌妙音流淌，恍若方钝尚书治水时的夯歌穿越时空而来，唱挽一地的天地可鉴。

岳阳是山水瑰丽的岳阳，亦是人文繁盛的岳阳。人文渊薮，竞相风流。

你看，张谷英村的古建筑群在晨曦中显示年轮的华光，62条暗渠的巨大骨架充盈着明代工匠的智慧。民居天井里的青苔爬过“孝友家风”的匾额，掀起古训有灵的千年传承。厢房雕花窗棂间，似乎还萦绕着毛致用先生少时诵读的乡音，每一句朗朗之辩，写就人杰地灵的风起云涌。尤喜长乐镇的抬阁故事会上，楚巫傩面与电子霓虹共舞，牛皋抗金的铁马冰河故事化作少年肩头的纸扎旌旗，猎猎生风。在屈子祠的香火氤氲里，《天问》的哲思与龙舟竞渡的鼓点，构成了湖湘精神的阴阳双鱼，预示着岳阳拥有着古味与现滋的双姝品质。

走进岳阳，与万物相视，与山水暗语，感受着这一方天地的况味。洋沙湖畔的茶林边，邓氏家族三百年的制茶技艺，正将山岚雾霭焙成盏中明月，一缕馨香焕发出一脉相传的岳阳气韵。特别是在夜幕降临时，洞庭渔火与岳阳大道的车流彼此辉映，水光地灿的炫目谱写一曲湖城怀壮的热烈，这片古老的土地在新旧光谱间折射无限的魅力。

对于岳阳，我无法用文字写出她从容的美丽，我将用永恒的对话来诠释她古往今来的绚丽。

傍晚，看一眼岳阳的余晖。当最后一缕夕照掠过岳阳楼的盔顶，青铜风铃摇响的不仅是滕子京重修楼台时的欢畅，更是山水与人文的永恒歌律。这里的每块砖瓦都镌刻着忧乐天下的胸襟，洞庭湖的每朵浪花都闪耀着上下求索的精魂。巴陵大地在岁月长河里徐徐舒展出的优秀品格，将自然的灵韵与人文的醇厚，酿成一杯饮不尽的江湖，可歌可泣。

走进岳阳，醉在山水之间，走进岳阳，醉在悠古的回望。今朝古昔，繁华依旧，岳阳楼上看岳阳，岳阳的山山水水写满瑰丽的色彩，更把一身的荣耀赓续在时光的永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