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致榕江6·24洪灾的逆行者们

□晓  清

阳光刚刚斜过古榕树

腌鱼和艾草味已经飘来

阿婆攥着才蒸熟的糯米粑

指腹的红痕，是昨夜揉面团时磨的

蒸笼里冒着白汽，混着她的泪

迷彩服的队列，像被阳光浸软的绿绸带

许多人袖口还沾着泥浆

有个战士的肩章歪了

那是被救的婴儿抓斜的

有个战士弯腰系鞋带

露出受伤的脚踝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脚

把红领巾系成蝴蝶结，辫梢的水珠

滴在战士手背上，像颗会跳的星

“叔叔，这是会开花的”，她奶声奶气

战士抬手想摸她的头，又收回手

怕掌心的茧子蹭疼她的脸

一位穿解放鞋的老伯站在最前面

他的声音沙哑

“留个地址，秋收了，给你们寄新米”

有个战士掏出皱巴巴的纸条

笔尖抖了抖，地址写得歪歪扭扭

徐书记转身的时候

用手拭了一下眼角，那泪珠

是都柳江未擦干的眼泪

是点亮明天“村超”广场的灯光

他的背影，立在人群中

像一棵榕树，一棵洪水冲不倒的榕树

杨玉碧抱着一只鹅

鞋跟陷进泥里，赤脚追赶

鹅毛沾在战士的迷彩服上

“收下吧，一点小小的心意”

侗族阿婆，用颤巍巍的双手

把绣着“平安”的鞋垫塞进车窗

声音哽咽

“孩子，下次穿着它来看‘村超’”

汽车启动了，有的战士

把舍不得吃的糯米粑抛回来

落在阿婆脚边，滚出一道浅痕

车窗摇下，露出半截沾泥的胳膊

后视镜里，蓝布衫、草帽、羊角辫

变成晃动的光斑，渐行渐远

三里长街，像父母在

送别儿女，他们

挥洒的泪水

淌在脚下这片土地上

像种子，像幼苗

正在长出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