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的五彩绳

□王  瑶

又到端午，菜市场门口摆满了捆扎整齐的艾草，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路过街角的杂货店，老板娘正踮着脚，把五颜六色的丝线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红、黄、蓝、白、黑交织成绚丽的色彩，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招呼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端午节的五彩绳该登场了。

回到家，女儿趴在桌上眼巴巴地看着我整理丝线，小手指点来点去：“妈妈，我要最红的那根，再配上亮晶晶的黄丝线！”我笑着应下，把丝线在掌心绕了又绕。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又顺滑，恍惚间想起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母亲也是这样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戴着老花镜，用布满老茧的手，细细地为我编五彩绳。她总是一边编，一边念叨着“红绳辟邪，黄绳招福”，还会把编好的五彩绳放在鼻尖轻嗅，说这样能沾上艾草的香气，保平安。

“妈妈，为什么要戴五彩绳呀？”女儿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拿起丝线，一边编一边说：“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呢。老人们常说，农历五月是‘五毒月’，蛇虫鼠蚁都出来活动，人容易生病。这五彩绳上五颜六色的光，就像一道神奇的屏障，能把毒虫都吓跑，保佑大家平平安安。”说着，我故意晃了晃手中的丝线，红的热烈、黄的明亮，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女儿看得入神，眼睛也跟着亮闪闪的。

女儿睁大眼睛，凑得更近了：“就像超级英雄的魔法吗？”我忍不住笑了，把编好的五彩绳轻轻系在她手腕上：“对呀，戴上它，你就是被祝福的小勇士。还有个说法呢，当年屈原投江后，乡亲们用五彩绳捆着粽子扔进江里，因为蛟龙害怕五彩的颜色，不敢来捣乱。后来呀，大家就把戴五彩绳的习惯延续下来，希望能得到龙神的保护。”

听着故事，女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五彩绳。我想起母亲也曾对我说过，五彩绳要一直戴到端午节后的第一场雨，等雨水落下，就把它解下来扔到水流里，这样“烦恼忧愁随水走，平安康健乐悠悠”。那时的我总盼着下雨，看着五彩绳顺着水流漂远，心里既不舍又带着隐隐的期待。有一次，我偷偷把戴旧的五彩绳藏在枕头底下，被母亲发现后，她只是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说藏着也好，都是带着心意的物件。

正想着，女儿突然说：“妈妈，等下雨了，我不想把它扔掉。”我有些意外，她接着说：“这是你编的，上面还有这么多故事，我想留着。”我心头一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那就留着，等它旧了，我们再一起编新的。”

记忆里，母亲编的五彩绳总是最结实的。她会特意在绳尾打个精致的结，上面还系着颗小小的铃铛。我在院子里疯跑时，铃铛就叮当作响，母亲坐在门槛上，一边纳鞋底一边笑着喊：“慢些跑，别摔着！”那清脆的铃声，和着艾草的清香，成了我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如今，超市里卖的五彩绳样式繁多，还镶着亮片、缀着珠子，可女儿却独爱我亲手编的这根朴素的绳子。也许在孩子心里，这不仅仅是一根驱邪祈福的彩绳，更是妈妈的爱与陪伴，是可以触摸到的温暖。

小小的五彩绳，从母亲的手传到我的手，又系在了女儿的手腕上。它串起了岁月，串起了亲情，更串起了一代又一代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那些古老的传说、质朴的祝福，就这样随着五彩绳的色彩，流淌在时光里，成为端午最动人的风景，也成为我们生命中割舍不断的文化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