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来”的书橱

□杉  柠

父母家里唯一的书橱，是在我上初中时置办的。

那时，父亲在城里做工，遇到有需要送货的活计时，父亲就用平板车给人家拉货，有需要搬家出劳力时，父亲也勤快出力，靠搬家挣些家用钱。而我的这个书橱就是父亲在干搬家劳务时淘来的“宝贝”。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父亲弓着腰拉着平板车，满头大汗地拐进院子，车上躺着一个“庞然大物”——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木橱柜。我和母亲赶忙搭手把车拉到院中平坦处。我给父亲倒了杯水，盛上午饭，让父亲坐下歇息。

我们几个孩子和母亲满脸喜悦地望着车上的橱柜，激动地问父亲：“这是哪儿来的？看着真不错啊！”我抚摸着书橱上父亲绑得结结实实的绳子，想着这个橱子是如何来到这农家小院的。

父亲喝了口水，说：“最近帮人家搬家，有家主人说这个书橱不想要了，扔了又可惜，我就和他商量能不能转给我，最终40块钱成交的。”我惊讶地“哦”了一声。40块钱在当时那个年代也不是小数目，我初中一个学期的住宿费也才50块。父亲接着说：“我看孩子们的书越来越多，家里都没有地方放，看到这个橱子一下子就入眼了。”我想父亲定是看到了我们经常在化肥口袋里翻找书的不便，心里一直惦记这件事。

看着书橱我心里既开心，又一阵心疼。想到从城里到家一路40多公里行程，父亲就是靠着这辆平板车，一步一步地将书橱拉回了家。我想象着纤夫一样的父亲，每走一步离目标又近了一步的欣慰，想象父亲路上一直在预想我们的兴奋之情，想着那支撑他走这么远路的深沉的爱，我的眼泪便不由地在眼眶里打转。平时，父亲给我的印象是话不多，做事踏实，但这时我意识到，我对父亲的理解并不全面，其实父亲还非常有耐力，行动力也十足。想不到这书橱竟架起了我对父亲理解的桥梁。

等父亲吃完饭后，我们全家协力将书橱搬进了房间。我仔细端详，这木橱柜高约一米七、八，九成新，分上下两部分，还设有抽屉；上层两扇玻璃门光洁透亮，下层也可储物，还均有完好的锁具。父亲说：“我再给下层做几层分隔板，更方便些。”于是，他找来层板、锯子，锯出两块长板，又从工具箱中翻出四角撑，在锤子一阵“叮呤咣啷”的奏乐中，书橱下层便诞生了三层空间。

我们几个孩子拿来抹布将书橱擦干净，互相协商好各自图书的放置空间，一会功夫书橱便丰满了起来。我们还将各自的奖状、荣誉证书特地摆在上层，透过玻璃门，红彤彤、亮闪闪的证书焕发夺目光彩。老父亲的喜悦溢于言表，本就不大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光阴荏苒，岁月变迁。我们几个年长的孩子成家后，书橱便交由最小的弟弟打理。再后来，弟弟也在城里工作，书橱又转而给父母放在厨房使用。于是，为我们服务多年的书橱又有了新的使命。

遥想家里这唯一的书橱，我心中很是怀念，不仅怀念父亲对我们的爱，也怀念我们儿时那读书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