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道年间的苗族举人杨学沛

□龙小金

　　杨学沛，锦屏县钟灵乡地娄村人，字通沛，号雨亭，苗族。清乾隆四十年乙未岁（1775）十月二十七日生。幼年时家境贫寒，经常给人放牛，带书苦读而不知牛的去向。他先就读于亮司学馆，继而从师于坪寨罗士彦。因颖慧有志，勤奋好学，故学业进步快，作文主题明确，文辞畅达，先生常向生童推荐为范文。后来到镇远府学深造，学业卓著，完成学业归故里设立学馆授业。他曾创作“四季诗”一首，诗曰：

春来到，天气和，读书士子莫蹉跎。

春时须早勤勤读，百岁光阴最易过。

君不见，日如梭，黄金难买少年和。

时来风至滕王阁，一跃龙门定掇科。

夏来到，日正长，青松杨柳映书堂。

开窗好把文章习，自有清风送好凉。

君不见，日循环，汗如雨水湿衣裳。

长江游罢归来晚，一夜工夫不断床。

秋来到，天气凉，用心灯下看文章。

三年大比开金榜，好把才笔入试场。

君不见，八月江，广寒宫见桂花香。

快将功夫苦切琢，好折琼花第一香。

冬来到，天气寒，布衣陋巷一瓢箪。

家贫莫叹无功绩，映日囊萤且耐烦。

君不见，日循环，否去泰来有何难。

男人欲遂平生事，好把宫花显世间。

　　嘉庆九年（1804），乡试中举，获黎平府赠送“桂林一枝”牌匾。匾今存于娄江小学。十一年（1806）重修地娄萃文书院，请其师罗士彦撰建校“功德碑”，本人书写。碑文叙述建校经过，并预祝“人文鹊起”。

　　杨学沛曾到小江、藕洞等地设馆授徒。在藕洞（今偶里）期间，曾为建于清嘉庆二十四年乙卯岁（1819）的合秀桥作序。合秀桥为偶里的一大胜迹。桥为石拱桥，桥上建亭，四角翘檐，顶饰宝塔，直指苍穹，亭内两排长廊，供人歇坐憩息。序中称赞藕洞为“黎阳（黎平府）甲秀之区”，并引用唐代诗人刘禹锡《陋室铭》中名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赞誉合秀桥。可惜序碑现今已不存于世。

　　道光六年（1826），杨学沛出任黔西州学正，主讲于狮山书院，治学严谨。在任内，曾捐资50两，修建城西3塔。回乡探亲，看到乡里陈规陋俗，于是向老人们陈述其弊端，主张改革服饰和婚俗，并亲拟《乡规民约》，刊碑立于八客淘金坪，让乡民世代遵守。此后，苗乡大兴移风易俗，妇女不穿罗裙而穿衣裤；“为着路远难行客，挑酒酸来肉难吞”，本地不再与远在湖南的三锹“旧亲客”通婚，除同姓氏外，开始相互通婚，规定彩礼以六两四钱为限额，男女双方不得额外索取。原籍娄江，迁居敦寨笋屯小冲的杨秀琨曾有诗纪其事。

金坪齐放

八客淘金坪，此名久已称。

清朝嘉庆际，文举杨雨亭。

召娄罗稳洞，偶里及乡邻。

齐款于斯地，男女逾千人。

改革旧习俗，讨论订条文。

严禁为奸宄，须将正业营。

衣裳与装饰，去古变为今。

路远兼途险，免结锹上亲。

附近除同姓，自联儿女姻。

聘金皆一致，六两四钱银。

其他多决议，大众悉遵循。

化悍为淳厚，从野进文明。

民间流传有“分亲和改装歌”中唱到：

四十八寨同起款，

同起款在八客村。

学沛老人的教化，

改做穿衣不穿裙。

道光年间才改过，

如今照他脚后跟。

梅英婆婆来答应，

要办嫁妆才出门。

若还不办嫁妆礼，

新要三年旧三春。

　　清朝中期以前，偶里、娄江、稳江等“二十一爪半”（苗族款组织）女子服饰：头饰，姑娘、媳妇皆蓄长发，发髻均绾于左侧脑顶，髻上插以木梳。春冬包青布帕子在脑后打活结，角状帕尖从两侧露出。姑娘加用宽寸许的蓝色布条。绕于额上及脑后。婚后除去此布条。上装：布料多为藏青色，无领右衽大襟衣，扣子为布、铜或银质，每服五对。衣腰肥大，长盖过臀部。袖长及肘，袖口径约八寸，肘及腕另用类似色布包裹。距袖口三寸处从衣领沿边至衣脚，用彩线或彩色布镶嵌成花边。内衣多为白色，较外衣略长。下装：百褶裙，长过膝。膝至踝骨或缠脚布，或捆以彩色布经制的套筒。布鞋，底厚帮矮，布面由两边和成，鞋尖向后翘起，未婚女子鞋两侧绣有花鸟图案。银饰：妇女尚银，平时带有银耳环、手镯、银簪。盛装时，头饰有银梳、银座、银丝花草，项带银链项圈。一套齐备的银饰，需银一百多两。

　　妇女服饰改革后，头饰：未婚者蓄长发，加红绒线编成辫或一股盘于脑侧，红线头垂下左肩；已婚者将发绾髻于脑后，不加红线，插以银簪；戴耳环，平时不包帕；干活时搭布帕于顶抵尘灰。服饰：上装，衣作矮领，袖长及腕，腰宽大，长过臀部，右衽大襟，布扣（盛装为银制泡珠），两侧开叉，束蓝或绿色腰带；下装：改裙为裤，布料颜色不限。这次改革影响很大，至今不但此地，而且连本县大同、秀洞、小江乃至天柱县高酿、三门塘等地的侗族和毗邻锦屏的湖南省靖州苗寨仍沿其装制。

　　道光十五年乙未岁（1835）四月初五日，杨学沛卒于署，葬贡村对门布下坡岭茔地，墓规模与一般坟墓相同。五合碑。高1.5米，宽1.1米。正碑中刻“皇清应授文林郎显考杨公讳雨亭之墓”，两边刻生卒时间及子孙名；夹杆对联“千年痤玉堪沉憾，后嗣焚黄待继踪”。内侧刻墓志铭，因左夹杆已破损，固有字缺失；碑帽正中刻“马鬣雄封”。墓志铭乃其师罗士彦之孙罗千瑄撰写。摘录如下：自濂（江西水名）洛（陕西水名）开理学而后真儒之谊，是其人皆天地之灵秀。先生貌极魁梧，俨然丹薹之品，而涵养纯粹，威严沉毅，雍容尤雅。人一见即畏服而动止。礼法行今人所不能行，言论详悉发前贤所未及发。且又虚怀若谷，明察如神，一世之豪杰，开拓万古之心矣。其幼事（侍奉）父兄至孝，而聪颖不凡。从师吾祖兰山（即罗士彦）入泮（考中秀才），获雋，深得其传，北上三（三次上省城考试）俱失意，退而设教。弟子庠且补者数十。泸江（娄江）一带革陋为雅，盖数百年于此一开也。始士黔西儒学，州官咸（都）敬而爱之。州书院皆先生掌教，及门发解成进士者不绝。一时钦仰若泰山北斗。州执弟子礼曰“公天下奇才也”。及十年卒于署（办公处所），榇（棺材）还之日，州绅士执绋（牵引灵柩的大绳）者塞道。及还乡，老幼万里哭奠在署，嗟乎，先生潦倒，仕途不能，少展胸中之学问，诚堪扼腕，然先生教传，悟道化感，故乡心碑口志，是其于真儒理学信有合乎，不然何以著名当时道资后代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