牂牁江与乌江的联系考略

□蒋先才

　　清康熙《余庆县志》记载：余庆旧隶播州，后代开建最迟。然在草昧之初，要亦万区之一也。矧（shěn）庄驕之略地，唐蒙之持节，史册昭然。而夜郎牂牁，犹存遗迹今。这一记载，说明余庆县境存在夜郎牂牁遗迹。“牂牁”词书里的解释是“系船之木桩”，船必有水，水之源或为当时的岩门江，即现在的乌江。

　　司马迁《史记一西南夷列传》对夜郎国有这样的记述：夜郎者，临牂牁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与这一记述相似的江河有很多，于是引发了近百年的夜郎牂牁之争。北盘江牂牁、南盘江牂牁、黄平旧州牂牁、湖南新晃牂牁、铜仁石阡牂牁等等。这一争议的核心是夜郎中心位置的认定，牂牁江在哪里，夜郎国中心位置就在哪里。众多学者历经数十年考究，夜郎的中心位置，至今尚无定论，学术界的认识分歧亦很大。根据清康熙《余庆县志》记载：岩门江即乌江也，俗名岩门渡，去县城八十里。发源于四川马湖、乌撒，由水西经修文、黄平、开州、瓮安、湄潭，至构皮滩属余庆。从岩门北流三十里，至地名“水泄江”即县属止处。前流至石阡，经思南入四川大江，古牂牁江即此。

　　乌江支流牛场河，经余庆县城流经石阡县河坝镇（古葛章司）流入乌江，与岩门江交汇于水口渡，形成一“弓”型的半岛。

　　东汉《通鉴·注引》和《后汉志·注》中记有“牂牁，江中两山名”。郦道元在《异物志》中记述：有一山在海内，小而高，似系船筏，俗人谓之越王牂牁。远望甚小而高，不似山；近望之，以为一株柏树在水内。晋朝刘欣期《交州记》记述：侯石孤绝，高数丈，名为牂牁，在海中。

　　以上都是对牂牁江特征的描述。

　　为了寻找与上面描述的特征相近的山形地貌，笔者在余庆县境内进行了多次考察。2020年l2月26日，在关塘村水溪江古寨考察鳌鱼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与牂牁描述相似的山形地貌。这天笔者来到水溪江古寨，抬头远望，突然发现古寨乌江对面有一石崖，高约六七十米，宽约四五十米，面向东面关塘村的一石壁左上方有一大洞，洞的直径约二十米，呈方形，像一个“可”字，难道不就是“牁”字山形。

　　带着这个猜想，我又走访了距此石壁最近的 70 岁当地村民邓尚龙。我问他对面“可”字洞和那个山垴叫什么名字。他说，那洞有人叫穿洞，也有人叫香火岩，那个小山垴叫“独角拜相”。传说山里有一人家，一只母羊下了一个羊儿，是独角，以为怪物，就把这只羊儿打死了。没过几天，他家儿媳生了一个小孩，落地就会说话，询问大人，我的羊儿呢？家人感到奇怪，以为小孩不是怪就是妖，不久小孩死去，或许是去寻找那只死去羊儿吧。独角拜相山对面叫砚台，砚台下面的岩壁就是香火岩，后面有五座山叫五朵梅花，以前那里有很多人家居住，现还有依稀可见的二三十个屋基、十多个石水缸、几千泥瓦碎片。问他如何得知，他说是从一代代传说中知晓“独角拜相”的。

　　“独角拜相”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为解其意，我查阅了与“独角”有关资料。《说文解字》说：独角，一角，戴肉，设武器而不为害，所以为仁也。意思是独角兽虽然长有武器般的独角，但却不伤害其他生灵，有仁爱之心，谓之“仁”。郦道元《异物志》有这样的记载：东北荒山中有兽名獬豸（xiè zhì），一角，性忠，见人斗，则触不直者；闻人论，则咋不正直。楚执法者所服也。意思是独角兽因有明辨是非曲直的特异功能而被认为是正义的象征，谓之“义”。荆楚文化中有对“独角神羊”崇拜的习俗，炎帝的羌族也有对独角羊“懈豸”崇拜习俗。《论衡》中有皋陶（gāoyáo）用獬豸治狱的传说，獬豸一角之羊也，性知有罪。皋陶治狱，其罪疑者，令羊触之，有罪则触，无罪则不触，故皋陶敬羊。看来独角神羊只是惩治有罪之人。顾名思义，“独角拜相”就是独角羊拜天之相状，这就与其中的“牂”有关，“拜相”则是敬拜皋陶的意思。

　　为了进一步求证，我又几次到这里了解“独角拜相”山名之来历。其间，遇到关塘村和平村民组66岁的刘远书，向他了解“独角拜相”山名的由来。他说年轻时打猎，到过盘子垴，盘子垴上有一圈一圈的台阶，只长草，不长树，山上又没有人家，不知是怎么回事。“盘子垴”，我想是不是“盘”字或为“爿（pán）”字，“盘子垴”其实为“爿字垴”。若是这样的话，就与牂牁联系起来了。“爿”为“牂牁”字偏旁，“爿字垴”的“爿”与“独角拜相”之“羊”合在一起便为“牂”，与“爿字垴”石崖上的穿洞“可”合在一起则为“牁”，恰好与“江中有两山（独角拜相、爿字垴）”相符，“牂牁江”可能由此得名。同时，隔江观望“独角拜相”，也确如古人云“近望之，以为一株柏树在水内，高数丈”一样，亦可说明乌江或就是古牂牁江。

　　“爿字垴”是否如我想象的一样呢？带着这一问题，2022年春，在老乡的带领下前往“爿字垴”一探究竟。爬上“爿字垴”，仔细观察，发现它是一个人工修筑的圆柱建筑物，质地沉积岩。高3米，直径18.66米，顶端平整，就像一个瓶盖盖住整个圆柱。圆柱下还有两级台阶，这就是“爿字垴”的来历吧。“爿字垴”在“独角拜相”和“可”形山洞之间，相距约100米。“独角拜相”是自然生存的山，“可”形山洞是自然生存的洞，但这“爿字垴”却是人在江边悬崖峭壁的山顶上开凿的奇特建筑。由此看来，“爿字垴”与“独角拜相”的组合绝非偶然。可见《后汉志·注》中记载的“牂牁，江中两山名”，并不是“牂”山和“牁”山，而是“独角拜相”和“爿字垴”，两山与“可”形岩洞组成“牂牁”二字，这两山和这岩洞恰在岩门江段，亦可说明岩门江可能即牂牁江，也就是余庆县境的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