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都是“代笔”惹的祸

□祁文斌

　　在中国文学史上，唐朝是一个繁星璀璨的鼎盛时代：人才辈出，百花争妍。而在难以计数的文人墨客里，温庭筠无疑算是一个绕不开的存在，在晚唐，其以八斗之才，等身之著，罕有匹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温氏“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其词辞藻华丽，风格或秾艳精致或明润轻倩，成就卓越，被尊为“花间派”鼻祖，影响深远，成为后来宋代婉约词的直接源头。

　　然而，温庭筠虽然才识超群，却并不得志。原因何在呢?史书的评价是“恃才不羁，又好讥刺权贵，多犯忌讳，又不受羁束，纵酒放浪;因此得罪权贵，累年不第，一生坎坷，终身潦倒”。

　　唐代科试时会给每个考生发三根大蜡烛，三根蜡烛烧尽，须完成命题的诗赋，且要求含有八个韵律。这种考法让许多人犯难，而温庭筠呢，文思敏捷，应对自如，“每入试，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而八韵成”，甚至干脆把手笼到袖子里，伏在案几上，信口吟诵，便能了事。所以，当时的人们称呼他为“温八叉”“温八吟”。

　　除了这种考场神技以外，恃才不羁的温庭筠还有一个不宜张扬的另类嗜好：给人代考，也就是如今所说的做“枪手”;抑或为人捉刀代笔，写诗作文。关于温氏的事迹，《唐诗纪事》中说：“彦博裔孙，与李商隐俱有名，号‘温李’。与贵胄裴諴、令狐滈等蒲饮狎昵。为襄阳巡官。庭筠才思艳丽，工于小赋……多为邻铺假手，号曰‘救数人’也。而士行玷缺，缙绅薄之。”

　　尽管温庭筠自己屡试不第，但“出手救人”“提携同仁”的应试本领却十分了得，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据《新唐书·温廷筠传》记载：“数举进士不中第。思神速，多为人作文。大中末，试有司，廉视尤谨，廷筠不乐，上书千馀言，然私占授者已八人，执政鄙其为，授方山尉。”温廷筠善于代考的名气很大，为防范作弊，考官特意安排他于帘下应试，不料即便在这种严密监控中，在考官的眼皮底下，温庭筠依然通过某种特殊方式，替8名考生完成了考题!

　　温庭筠“为人作文”已属常态。有据可查的是，唐宣宗大中九年(855)三月，在博学宏词科考场为京兆尹柳熹之子柳翰假手作赋。另外，《旧唐书·宣宗纪》里所记载的被御史台弹劾的考场泄题案，其事实由来即源于温庭筠，《东观奏记》也记载了这件事。

　　唐宣宗大中十年(856)，“此前因唐宣宗爱《菩萨蛮》词，令狐绹曾假温庭筠作密进之，戒令勿泄，而温庭筠遽言于人，因此被令狐绹疏远。加之温庭筠屡讥其短，令狐绹不予引荐，故温庭筠累试不第”。《北梦琐言》和《乐府纪闻》中说，有段时间，温庭筠常常出入于宰相令狐绹的书房中，关系紧密，令狐绹很看重他，给了他优厚的待遇。因为当时的皇帝唐宣宗喜欢《菩萨蛮》词曲，所以，令狐绹便揣着温庭筠所写的《菩萨蛮》二十首，进献给唐宣宗，谎称是自己所写，并告诫温庭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但此后不久，温庭筠管不住自己的嘴，泄漏了这件见不得光的糗事，多人知晓。温庭筠还写有诗句：“中书省内坐将军”，讥讽令狐绹身为宰相，却是个不读书没学问的粗人。

　　给人代笔，拿了人家的好处，一转身说话不算数，人家有权有势的，花了心思、银子，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媚没献上，好没讨着，反倒露了丑，出了洋相，自然是恨得牙痒痒，必欲除之而后快。再加上，温庭筠还讥讽人家才疏学浅，名不副实，令狐绹怎么会善罢甘休呢?所以，温庭筠虽然考了多次进士，都落第败北了。

　　令狐绹并非善类，报复人的招数也阴损得很。怎样阴损呢?据《新旧唐书温庭筠传订补》考证，咸通三年(862)春夏之交，温庭筠由江陵起程行至扬州时，正值令狐绹任淮南节度使，坐镇扬州，因二人宿怨未消，且温庭筠又很久没去拜访看望他，于是，令狐绹便故意指使他人折辱温庭筠。大概就是叫人故意找茬，打了温庭筠一顿。心高气傲的温大才子被“折辱”到什么份上呢?脸上破了相，门牙都掉了!也算够惨的。温庭筠咽不下这口气，把施暴者虞候告到了令狐绹那里，结果可想而知，令狐绹判虞候无罪。一切皆不言自明。后来，温庭筠还跑到京城长安致书朝廷要员，多方鸣冤叫屈，但投诉无门，自己的职位反倒再遭贬谪。

　　由此看来，导致才华横溢、绝顶聪明的温庭筠一生潦倒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其行为不检，即所谓“士行尘杂，不修边幅”。从处世的角度上说，也是他多为人捉刀代笔，做“枪手”惹下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