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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发布时间:2021-10-27

树 深 时 见 鹿

  

□张海英

 

  树深时见鹿,背古诗时喜欢上了这句话。初见,非常不理解,树若深了,浓荫蔽日,即使有鹿,哪里能看得见。看了翻译才知道,诗人是说树林深处有鹿时隐时现。不管怎么说,有树林,有鹿,静然美好的样子,是一幅让人流连忘返的图画。

  许多年前,读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看到多处描写驯鹿,这种生活在寒冷的大兴安岭东部的鹿,是鄂伦春人重要的交通工具。它依靠迁徙的本能,带领鄂伦春人们,过着富足快乐的生活。这些故事,让我对驯鹿心生向往。

  陪父母去李园游玩,听说对面山上有鹿,我便欣然前往。在树林掩映中,有一座鹿圈。几只鹿身形俊美,静静站着,时而偏着脑袋,与我对视,似乎对于我的关注,有诸多不解。这些鹿身上覆盖着棕黄色的皮毛,皮毛间零星点缀着几朵白花,看上去优雅素淡,很是漂亮。我不禁驻足,欣赏起来。

  它们还比较小,没长出漂亮的角,看人的眼神也是怯生生的,有些害羞。我很想摸摸那额头,它终究是胆怯的,在我刚探出身的时候,就已经躲开了。

  很喜欢它们,但在这几头年幼的梅花鹿身上,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驯鹿的影子。它们跟人一样,即使是同类,也有高矮胖瘦和美丑之分。

  有一次看画展,在众多精美画卷里,唯独一张有鹿的画,深深吸引了我。树林里,一只鹿转头回望,好像是被人喊住后的惊觉。阳光穿过树的缝隙,一缕缕,斜斜地垂下来,照在鹿身上,静美安详。那些光与影的变幻莫测,映射出飘渺的薄雾,伸展的鹿角,便蒙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时间仿佛静止,虫子和鸟儿都没有声音,空旷的世界里,只有鹿的身影,如梦似幻。

  身心沉浸在画里,仿佛展厅空无一人,我站在森林里,与鹿对望。我不禁想,是我的一声呼唤,才让它驻足回望吗?一时间分不清画里还是梦里,只要在美好里,画里和梦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去年,跟一群摄影伙伴们去呼伦贝尔大草原,虽然没能见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风貌,却也被连绵起伏的绿色草毯征服,心也柔软起来。几天行程,意犹未尽,得知我们将在额尔古纳河附近返程时,我心动神移了。跟带队说好,他们返程,我继续向额尔古纳河行进。

  沿途,一位老者告诉我,如今的游牧民族早就下山定居了,驯鹿大部分被人们圈养,如果想看驯鹿,可以去他家对面的驯鹿公园。驯鹿在山顶,越往山上走,树林越茂密,等我看到驯鹿标牌的时候,树林已经遮天蔽日,宛如原始森林一般。诺大一块地方圈起来,树下很多驯鹿,自在行走,散淡随意。终于看到驯鹿,亲切感油然而生,我站在围栏边,凝神观望。

  几只驯鹿走过来,慢慢靠近我,伸出头,长长的美丽的角穿过围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这是我看到的,世界上最美丽的鹿角。它至下而上,分出很多叉,像树的枝丫,均匀交错,又像一顶灰色的朴素的皇冠,嵌在头顶,神秘庄严。我忍不住冲动,伸出手触摸,鹿却不躲,任由我与它交流,目光温顺,像是多年的老友。

  驯鹿通体灰白皮毛,深浅不一,层次分明,粗壮的腰身和四肢,适合人类骑行。看着驯鹿在树林间游走,我神思恍然。不知当年的人们骑着它,走过怎样的高山平地,踏过多少小溪大河,它们驮着日月沧桑,走过多少风烟漫漶。如今,人们已经下山定居,而这些原本属于森林里自由行走的驯鹿,却困囿于围栏内,以这种方式与人们亲近。

  它们会不会在某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想起曾经的日子,驮着人们不停奔走,只为寻找芳草鲜美;某个夏日雨后,绿色石苔旁长着红色蘑菇;和蘑菇嚼在嘴里的芬芳,还有如盐一般的冬季时光,储藏着那些苦涩和腥咸,只为来年变得更有力量。如今,那些记忆正渐渐远离……

  布谷鸟啼声悠长,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树林渐暗,暮色四合,我知道,该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