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诗”那点事儿
□唐宝民
中国是诗歌大国,特别是古诗词,曾在中华文化发展史上绽放出灿烂的光芒。古书中,曾记载了许多“改诗”的佳话,如将“春风又过江南岸”改为“春风又绿江南岸”;如将“僧敲月下门”改为“僧推月下门”等等,这些故事中所记载的改诗目的,是为了文学上的需要;但在中国历史上,“改诗”的目的并不完是全出于文学创作的需要,还有别的目的,比如政治目的等,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赵匡胤在落魄时,曾写了一首诗,其中的两句是“欲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这两句诗,虽然写出了一种豪迈的霸气,但没什么文采,所以,赵匡胤去世后,朝廷的文官们为他修史,觉得这样缺乏文采的诗句有损领袖的形象,就将其改为“未离海底千山黑,才到天心万国明”,这样一来,果然有文采了,但这样有文采的诗句是老赵写的吗?它们与老赵何干?再者说了,老赵是政治家,又不是文学家,政治家只要能打天下、治理天下就可以了,有没有文采对他很重要吗?这帮修史的文人真是吃饱了撑的!也太没节操,拍马都拍到阴间去了!恐怕是做给活着的现任皇帝(赵匡胤的亲弟弟)看的吧!
“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就义前,在狱中写下了著名的《狱中题壁》:“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首诗写得豪气冲天,因此感动了无数人。然而史学家黄彰健先生却在《戊戌变法史研究》中说:谭嗣同的《狱中题壁》是梁启超篡改的,谭嗣同的原诗是:“望门投趾怜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公罪后人论。”那么,梁启超为什么要篡改谭嗣同的这首诗呢?黄彰健认为,这首诗泄露了戊戌变法中的一个秘密、泄露了维新派曾有武装夺权的谋划,因此,梁启超就改写了这首诗,这一改动,就遮掩了原诗中暴露的维新派擅自决定围园劫后这一“公罪”,没有了谭嗣同“留将公罪后人论”的坦诚。应当承认,经梁启超的笔改写的诗,的确比原诗更加豪迈,但却违背了先烈的原意,也有违历史的真实性。
《四库全书》是在乾隆皇帝的主持下、由纪昀等高官学者耗时十三年编成的大型丛书,保存了中国历代大量文献;《四库全书》的编纂,无论在古籍整理方法上,还是在辑佚、校勘、目录学等方面,都给后来的学术界带来巨大影响;这些都是积极的一面,然而,《四库全书》在编纂过程中,也产生了许多负效应——清廷为了维护其统治的合法性,在编纂过程中对古籍进行销毁和删改,鲁迅先生就说过:“清人篡修《四库全书》而古书亡,因为他们变乱旧式,删改原文。”(《病后杂谈之余》)如岳飞的《满江红》名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被改为“壮志饥餐飞食肉,笑谈欲洒盈腔血”,因为“胡虏”“匈奴”在清代是犯忌的;如宋代词人张孝祥的《六州歌头·长淮望断》中的那句“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因为“膻腥”犯了忌讳,所以这句被改成“洙泗上,弦歌地,亦凋零”;最荒唐可笑的是辛弃疾的《永遇乐·千古江山》中的“人道寄奴曾住”,被改为“人道宋王曾住”,其实,“寄奴”本是南朝宋开国皇帝刘裕的小名,与犯忌的“胡”“戎”“夷”“虏”等并不相关,可是,编书者担心惹祸上身,就主动把“寄奴”改成了“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