篷篷饭：半素食主义的“黑马”

□闵云霄

　　六冲河的水，因为夹岩水库的建成而停止了奔腾。它静静地躺在群山之中，沿岸的洋楼，倒影在深深的湖底，成了别致的水墨写意。

　　古达街口，一位妇女将砧板上土猪肉快速切碎后，丢在火辣辣的油锅里，爆炒几下后，放上蒜苗和折耳根等佐料，浓郁的香味慢慢弥漫开来。客人们围炉闲坐，一边吃饭一边唱山歌，这种“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景象又将更多人吸引来此。

　　这是赫章县古达乡一家篷篷饭店的生动画面。早在上世纪80年代，每逢赶集，“巧妇”们就搭建帐篷出售米饭及豆花汤，不仅缓解了生活压力，还能为家中读书上学的孩子挣下一些学费。因此，后来有不少孩子毕业后，都对篷篷饭有着深厚的感情。

　　因为“现炒现吃”新鲜可口，其名声不断往外传开。在食物地域化越来越模糊的今天，篷篷饭也逐渐从乡村走向城市，成为都市人的健康之选。

古朴篷篷饭：一汤一饭一蘸水

　　解放前，很多赫章人面临饥饿，过着“半年糠菜半年粮”的生活;建国后，大家逐渐吃上豆米酸菜汤，有了“三天不吃酸，走路打蹿蹿”之说。

　　彼时，古达街上非常简陋。邻乡赶集的村民，有的单程就要二三个小时，他们汗流浃背的来，大多饿着肚子回家。

　　村民李绍英注意到这一情况后，借别人的粮票买了一些面条上街煮熟出售。“一二角钱一把面条，煮熟后一碗卖两角钱。把本钱除了，余下的面条相当于利润，赚回来给娃娃吃，自己不舍得吃。”为了丰富口感，她会在辣椒水里放点豆腐颗，甚至煎些鸡蛋皮，这样“好吃又好看”。

　　那是1977年，李绍英38岁。她的四个儿子陆续开始读书，生活压力大。如今已83岁的她仍清楚地记得，当时有的人因为没钱，于是两个人合吃一碗，且要求多放点油汤在里面。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国家开始改变计划经济体制;八十年代初，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全面施行让粮食产量迅速增长。数据显示，1982年至1984年的两年间，中国的粮食增产500多亿斤，极大地缓解了供给短缺的境况。

　　1978年，李绍英的大儿子考上毕节财贸学校，成为全村第一个中专生。孩子的四叔拿几块钱来祝贺，嘱咐她准备一床新被子带去上学。但李绍英却有自己的想法，她让儿子继续盖借来的被子，转身将这钱拿来买米做饭售卖。

　　随着赶集的人逐渐增多，附近乡镇的商贩也来做生意。李绍英的做法是：一碗米饭，一碗豆花汤，再加一份蘸水，共五毛钱。据她说，一般村民吃面条，做生意和机关上班的人才吃得起饭。

　　就这样，篷篷饭踩着改革开放的节拍诞生了。

　　那时，价格管理体制和工商政策开始放开，国务院于1978年恢复成立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在这样的背景下，乡村的妇女们不断加入卖饭队伍。一到赶场天，这些妇女都会换上干净漂亮的衣服才上街卖饭，早出晚归。她们成为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最活跃的群体。

　　李绍英的头脑比较灵活。她去赫章找人买回一些苞谷酒，七毛钱一斤，卖饭时一起卖酒，一毛钱一两，卖完一斤赚三毛。她朴素的逻辑是：“赚一毛钱的机会都要抓住”。

　　前前后后，李绍英卖了差不多三十年的篷篷饭。赚钱不多，但她靠这些钱的补贴，供三个儿子先后考取了中专。直到2000年三儿子参军后，才没有再卖饭了。如今，几个儿子都在行政企事业单位上班，在村里成为了“知识改变命运”的典型。

半素食主义的战斗机：“好吃而不油腻”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古达开始有人卖肉，地上放张纸壳或木板就开卖。

　　土地承包到户解决了温饱问题，一些赶集的人，会在边上的小摊上买点肉。摊主们不仅免费加工，还免费提供食盐、辣椒等调料。“目的就是为了多卖一些饭出去，机关上班的人比赶场村民饭量小，非常划算”。

　　新鲜土猪肉，丰富了“篷篷饭”的内涵，激活了人们对美食的向往，后来，一些城里人也专程到古达吃“篷篷饭”。

　　近年来，篷篷饭已告别街头巷尾，搬进了店铺内，其吃法也由最初的一菜一汤一蘸水，逐渐演变到松仁玉米、炸小肠、凉拌折耳根、土鸡蛋、干煸乌洋芋等丰富品种。而且随着季节的变化，还可以吃野蒜苗、蕨菜、竹笋、南瓜尖等野菜。

　　但它一直不变的，是几乎所有经营者都坚持使用无农药新鲜蔬菜和非饲料喂养的土猪肉，从而保证篷篷饭的品质。

　　据篷篷饭的经营者们介绍，土猪需要至少一年以上的喂养周期，所以肌间脂肪沉积多;并且大都是放养或半放养，运动量大，瘦肉很有弹性。其中富有的胶原蛋白和弹性蛋白，还是女士美容佳品。这样喷香的猪肉配上篷篷饭，怎能不让人食指大动。

　　篷篷饭主打的一碗饭，一碗豆花汤，普通消费在10元左右，如果花上20元钱则可以再炒一盘肉，完全够一个人吃好。其相对清淡的口味，和近年流行的“半素食主义”理念不谋而合。

从乡村到城市：白领生活“神器”

　　其实，从营养学的角度，素食可以降低糖尿病、高血压和高血脂的发病风险，但会出现蛋白质与脂肪严重不足，对健康造成负面影响。渐渐，一种更为平和的半素食主义者(Flexitarianism)在全球流行起来，他们一般不食用肉类，但偶尔也可以吃肉食。

　　来自杜邦2019年一项调研数据显示，中国的素食者大概在5000万以上，弹性素食者未来预计有2-3亿人。“低糖、减脂”的健康饮食方式不断蔓延，减脂控卡成为年轻人的新潮流。

　　而古达篷篷饭少量的肉食，加上土鸡蛋、新鲜蔬菜等，在种类与数量上进行了科学配比，能够在提供饱腹感的同时，也能达到营养均衡，越来越受到都市人的青睐。

　　古达篷篷饭，这朵乡村走出来的朴素小花，正在越来越多的城市里骄傲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