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肇兴,诗意梦幻的故乡
□曾龙
我一直认为旅行的第一要义是慢。唯有慢,才能浸透当地文化与生活的风骨,才能让生而携来的杂念与偏见消泯殆尽。从而,真正做到像当地人一样去品味生活,而在肇兴,慢便是这里最为敏感的神经,最为柔软的触动。
到肇兴时已近傍晚。华灯初上,似有无数烈焰悬于吊脚楼间饕餮着一场黑夜的盛宴,又似有繁星在黯然昭示着侗族血脉的繁衍。住在一座临山的吊脚楼,楼下一条激流昼夜不息,在歌声中反复寻着梦的入口。
肇兴有一条主街,不长,很快便能行至终点的水泥桥。桥四周音乐酒吧环萦,每当夜色临近,四周争鸣的歌声瞬间就会将肇兴变成情愫的阵地。桥上有许多售卖水果蔬菜的小贩,我走近一位阿婆,她身前的竹篮里堆满了鲜黄的李子。见我来,她热情的给我扯开了袋口,我将李子一把把抓入,直至将袋子撑如鼓胀的气球。这时,阿婆拿起身旁那杆小秤,眯缝着眼,“两块多”,我心中一惊,讶异肇兴民风之淳朴。于是,赶紧掏出三块钱来递给阿婆,没想到她却死活不收,连忙又抓了一大把李子放入袋中才笑着将钱接过。
近年来,我虽在各地目观过不少建筑,其中有张扬,有婉约,有奢华,有简易,但唯独那侗族鼓楼以其桀骜的野性与婉约的俊美,内外相扣,深得我心。鼓楼以杉木为材,不用一钉一铆,全以榫槽衔接。最上面是别致的楼顶,饰有象征吉祥的宝葫芦、千年鹤等,檐角曲翘,一眼望去,如银针般一字排开。其间还有各色画彩与雕塑连环镶嵌,如一幅光彩照人的侗族史诗长卷。不过,拨开华丽之表,鼓楼最重要的还是扮演侗族人社交与生活的场所,人们在鼓楼下或下棋,或闲聊,或发呆,不觉间已相连了世代承系的血脉。
行至石板街尽头,视野大开。心绪在升腾间瞬间被裹于一片广袤的梯田,宛如从喧嚣的摇滚乐现场跨入了静默的旷野。梯田禾苗青葱,山脊被横切成了一片片薄薄的翡翠,远望去又似排浪在激涌连连。向纵横交错的田埂间行去,不时会有狗和侗族妇女迎面,截断静默无垠的锁链。劳作于梯田的侗民头颅低沉,每当风撩起禾苗,就好似有一只只黑色蜻蜓在飞舞。炊烟远跳,夜幕渐浓,我宛如行在一段没有规律,暗自生长的夜曲中。
从田埂间返程,披着星斗与还没在晚霞炙烤下冷却的夜幕。此时的肇兴灯火通透,迷人眼目,一时间竟不知往何处行去,音乐酒吧里越发激烈的歌声在不停煽动着荷尔蒙,争抢游人浮动的心绪。我却不觉间已饥肠辘辘,被眼前两个卖糯米饭的侗族阿姨吸引了注意力。径直走向其中一家,细看才知是糯米烤肉包饭,顿时馋涎四起。所卖烤肉呈不规则的圆形,薄如纸片,一大片放在铁网上炙烤,不一会儿,便肉香四溢。肉烤好后,只见阿姨打开装糯米的木桶,用勺子舀起那白如玉粒的糯米,然后平铺于袋中,再将炙烤好的肉放于糯米上,用手将烤肉和糯米紧紧捏合,最后再加入一点咸菜,格外开胃可口。吃完一份糯米烤肉包饭,打着响嗝,即便山珍海味也再难吊起胃口。
枕入吊脚楼,万物屏住呼吸,听溪流用不夜的歌喉为肇兴造出一座梦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