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召千秋夜郎

□杨　坤

　　木召，位于思州府城东北面23公里处，属大有镇所辖。木召，依五行之见，其意应是东方的木，东方的召唤。依我之见，木召不仅是一个有着神秘色彩的古朴村子，而且也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

　　22年前的一个春天，为探究木召的神秘，我是跟随一个当地干部及一个向导，坐上乡政府的一辆北京吉普，沿着一条满是泥泞的马路进入木召的。

　　一下车，我们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径直往前。向导将我们带至一棵碧绿参天的老银杏树边，身边也跟着几个吧嗒着汗烟的老人。老银树经历了哪些幽深的时光，我们不得而知。那五人难抱得的树身，络着绺绺的伤痕，撕裂着一堵关栏着牛畜的岩墙，执拗地又从一堆岩罅中长出一株如钵的子银杏。

　　树坎脚有一条石砌的，宽窄不一，草木掩映的河漕。河漕上一道没有护栏的石拱桥，通向对面种有几多苞谷和烤烟的山包。寨里老人说那是木召河，老辈人叫它护城河。我问，“木召河源于哪里。”老人说，“过了石桥往上走，离我们中木召十来里地的上木召，那里有一泓600余万立方的塘家龙水库，就是木召河的源流之地。塘家龙水库，也是由上木召几多的源流渊泓而成的。”

　　离开银杏树，转身顺着一堵由石基及上千块灰色盒子砖筑就的高高的围墙往右拐，两根约有两人高的大门柱挨着墙立在我们眼前。门柱也为盒子砖砌。粉白中略显斑剥，斑剥中又显出一些花蔓黛色的图纹。门柱除了它向外飞翘的伸头，早以没了什么麒麟，虎头铜扣，铜锁的朱漆大门，没了墙的那一盖瓦楞的骑头。通天通地的门洞，只留下两个孤零的，中间錾有一环藤叶的六角形的礅。

　　墙内左侧，青条石砌就的基沿上，墩有一幢五柱八瓜的汉瓦木房。木房装得一齐二整，桐油将屋的前后板壁油得古青铜红。木柱上的对子与窗棂上的剪纸，桃屋门上的秦叔宝尉迟恭，也贴得日子甚是云瑞吉祥。屋的主人这会不在。想必老辈在水泥还没问世的时代，建造起这铺得下两床晒席的四四方方的院落。一块块规格一致，光滑一致，花叶图案的薄石板聚成一个碧春窝。仔细一看一摩，花石板与花石板之间，仿佛也没粘有任何的黏质。

　　穿过一道满是萋草，满是青苔水渍的，缺口缺牙的石墙巷子，向导和寨人又引我们参观了两户灰蒙的盒子砖窨子，及几户同样的五柱六瓜古青铜红的汉瓦人家。阳光下，两户窨子都灰蒙苍老，可依旧屋瓦青烟，紫气袅袅。家家的红纸对取也都一样的云瑞吉祥。

　　这些院落，竟也都铺陈着长宽一致，平整如镜，带有好些花纹的青石薄板。甚至有的石板还是六角形或多角形的。而这些人家的屋后，竟见得一个偌大的石板水缸，及几个石墩子。缸早已斑剥破败，但依旧那般堂皇，堂皇于缸的正面那只依稀如凤、如凰、如蝙蝠的，像征着飞黄腾达的浮雕。

　　坐在树跟脚饭桌边，嚼着，喝着大妈送来的热茶，我们开始摆寨里的古。

　　22年前的那个时候，我竟这般肯定地说，从石墙基、盒子砖墙、墙上的瓦楞、门柱枋，及柱枋上花鸟虫儿的粉黛、石台阶、石院子、石水缸、石棱墩，以及那些着意雕刻的石材板的飞鸟来判断，这中木召，确实古，除了木屋及窨子，几乎都是石墙、石板、石板花、石墩子等山石铺就的一座皇侯宫城。可以说，中木召的祖先们，个个都是很富有，很有本事，很有志气的人。我问，“你们的祖辈中，历史上有谁当过大官么。”请我们吃饭的那位刘姓老人，据说他不仅是个老村委，而且还是个老党员。他向我咧了下嘴巴，搔了几下脑壳。思忖中，他的眼睛一亮，“要说大嘛，从谱上来看，那只有刘贵，刘贵公。”他说，他们都是刘贵公的后裔。

　　刘贵，江西吉安府人，元朝进士，官位巡抚。此人元末曾受过皇恩之命，从湖南沅水来黔平定过夜郎国。曾任过思州宣慰司副使，又兼安抚使。明洪武八年，疾卒于思州府，享年85岁。刘贵，号富岩，在思州府衙做官期间，因他恩威并用，御敌过人，广扩了思州数百里土地，数千户人家。刘贵原葬思州府堂，后因战乱，坟迁至思州府东桑坪山，至今墓茔完好无损。

　　刘贵平定过夜郎，想必刘贵也知道“汉孰与我大”的笑话。那么夜郎有多大，有人说他只存夜郎，洛举，金竹等四个朝代，有精兵10万，22个邑反叛过汉王朝，前后战事长达几百上千年，之后邑消失，国也消失，且成了当今世界文化之秘。司马迁说，夜郎国，处黔地，是个地道的少数民族农耕国家。说夜郎的中央政府，只有君，臣，师，匠四个中央常委。匠也是夜郎君的臣，匠主管国家经济，农耕，及国家各方面的建设。

　　我问，“知道护城河是谁凿的么。”老村委说，“护城河，护城河，护臣的河啊。”他听老辈人讲，以前护城河两岸的田野，官家都曾屯过兵，几个大坝子都是官家开垦出来的田土，土叫军土，田叫军田，至今木召村还有个寨子依然叫为军屯。除了田地和杨柳树，河的周边，还生长着成千上万的白蜡树。“啊，当然，当然这条护城河，是匠动用国家钱米，由众多的士凿成的。这棵银杏树，也是古来就有的。”

　　老村委说，30多年前，中木召就曾登过报，说它就是个古城池，就是古夜郎。州，省的史学专家也曾来这里考察，测量过。“除了护城河，寨的四周筑有上千米的围墙。后来因寨里人口发展，房屋多了，菜园多了，石墙也早已不复存在。”尽管如此，可石墙的痕埂现在还能依稀可见。从前的木召寨里14堵岩石墙，墙不仅有雕饰，每堵墙的两头还有如凤如龙的飞翘，墙曾围出了7条光滑整洁的石巷子。寨里被火毁掉的一栋大楼阁，基础至今犹存。第一个来接管木召城池的人，是刘贵的同代人刘天禄。刘天禄本人得到的那栋房子，四周的基石达一米多高。中堂，院落，铺的全都是光溜琢花的上等的青石板。

　　前几年，寨里有人在改建，扩建屋场时，从两米多深的地层，还挖出了五六个带浮花的石板大水缸，及一些古陶片和一节一节的花石路。传说，还有一个君王的大印，就藏在那些石板花的中堂，或藏于那些石板花的故事里……

　　22年后，县里组织文化采风，我又一次到得木召，到得木召的神府岭。更令人惊叹的是，木召人犁田，打屋基，竟掘出了战国时期一辆古辇的石毂子，及一杆柳叶型的青铜矛。中木召出现冷兵器，为木召是古夜郎的说法，又平添了几多的梦幻色彩。

　　据说，中木召古城池约为1600多个平方米，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池边的神府岭，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易守难攻。古时的蜡库、盐库、药院、店边、御花园、鱼池、古银杏树、古棕榈、古田园、释迦牟尼洞、云门洞，以及通往山外的五尺来宽的鹅卵石官道，让神府岭泛出皇城般的神秘和辉煌。似乎这里就是夜郎国，君臣们一个隐匿的官邸。至今风光依然古朴秀美，园、院、库的痕迹也依然清晰可辨。

　　大都知道，夜郎国所处的春秋时代，因为战事频繁，百姓逃亡，君王也得逃命隐身。所以，他们的疆域在不断变动。他们的国都，也不可能长久固定在一个地方。

　　汉室三分鼎，春秋一部书。我认为，古木召坚固的城池，石板花，御花园的意境，以及军田军土的开垦，就是以花鸟虫鱼为媒介，让世人解读的一部深厚的夜郎国的史书。或可说，思州的古木召，她也许就是千秋夜郎古老文明的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