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贵阳的茶事

□韩　进

　　1944年春，文学泰斗巴金与萧姗辗转来黔，在风光如画的花溪公园“东舍”住了一段时间。美丽的山水风光，甜蜜安宁的爱情生活，激发了巴金的创作激情。他的《人间三部曲》中的“憩园”大部分文稿是在“东舍”写成的。创作之余的休闲时光，他常挽着萧姗的手臂在公园内散步，或到坝上桥右侧的“尚武俱乐部”茶室品茶。俱乐部“建筑形式极新，临水处为曲尺形厅房，中备图书，可供阅览，壁间所悬画幅，如关山月之画虎，及李宗津西画，皆寓尚武之意。厅房有玻璃至地，可纳溪光，远近通明无碍，游花溪者，莫不赞赏此处，留连不忍去也……俱乐部入会者众……可在俱乐部餐会茶会。”在如此雅静充满人文气息的茶室品茶，巴金夫妇必定非常惬意。间或他俩也会去“花溪小憩”不远处的茶亭品茗，作为成都人，巴金极喜喝茶，在这里他品尝到了贵州的茶中名品。

　　但不知道巴金在这里喝的是什么好茶。据1942年《贵阳市指南》介绍：“贵州因山地多雾，空气润湿，随处产茶，质味均佳妙。黔茶之最珍贵者，为贵定云雾山所产之云雾茶，以山泉渝之，清湛淡丝，几若无色，味芬芳清绝，呷之香盈齿类，较之外山云雾，有过之无不及，惜产量过少，极不易得。求其次者，则各地所产之园茶，香味不输龙井，产量以石阡、安顺、开阳为大宗，贵阳所习用者，多为青岩所产。”文中又说：“又黔人夏日饮料，尚有一种名苦丁茶者，苦丁茶叶阔而薄，叶上呈网状脉络，不类茶叶，色碧如螺，入口味苦，迢茶汁与口液化合，则转为清甜，黔人称其功能清暑解渴。”文中提到开阳茶，此茶自清乾隆时开阳人梅仕奇敬献于乾隆帝后，便列入贡茶，以南贡地方所产为佳。文中又说贵阳人多饮青岩茶。青岩茶(尤其是附近赵司茶)也是骑龙寨人、乾隆帝的亲信文臣周渔璜推荐给皇帝喝后，列为贡茶的。当年巴金在花溪喝的是开阳贡茶还是青岩赵司茶，抑或是苦丁茶?因无资料，不好臆测。

　　1940年代的贵阳茶室有“生生园”“五羊茶室”“乐园”等。餐馆有代表北方口味的天津馆、燕市酒家;代表京沪口味的有苏州茶室、南京酒家;代表四川口味的有杏花村、西湖饭店等。这些酒家饭馆也有经营茶点的，冠生园就在上午售茶点。专门喝茶的茶馆、茶社多集中于威西路、威清路、南京街(今中华北路)、红边门、普定路、三才巷(在今延安东路)、南明路等偏僻地方，总数近150家，而商业中心大十字一带基本没有。茶馆属于地方性质，习惯自然与四川为近，多是品清茶嗑瓜子，间或代售糖食(糖条、冬瓜条等)。大部分茶馆聘人说书，以吸引顾客。一般店伙计苦力，无事小市民，于休息时间多集中于此类茶馆，以恢复一天的疲劳或消磨时光。每天夜晚九、十点钟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茶社除品茗之外，还兼售点心，多为抗日战争中入筑的下江人光顾。

　　茶馆一般开在临街旧瓦房内，有近百平方米的店堂，可容近百人就座。1960年直至1966年上半年，我常晚上在沙河桥、红边门小街茶馆门口看到馆内座无虚席，门外也站了不少小市民，在津津有味地听说书人说书。说书的内容有《小五义》《七侠五义》等武侠小说。我时常驻足听一段，迟迟舍不得离去，不觉时间已晚，才匆匆赶路回郊区家中。回忆那时烟气缭绕的茶馆内，一灯幽暗，众人噤声，说书人口说手舞，声震屋瓦，惊堂木拍得“啪啪”作响，情景仿佛仍在眼前。说书人中有“彭跛子”者，似乎很受茶客欢迎，我在好几家茶馆都见到过他。

　　至于文人雅士喜喝茶雅集的地方，有黔灵山宏福寺茶室、翠微阁、东山栖霞禅寺、文昌阁茶室等。文士在此谈天说地、吟诗作对，自有一番风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