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300多亿元投资业务，誓当中国“耐克、阿迪”

“服装大王”李如成

□蒋东文

　　回顾中国近代史，宁波商人留下了他们浓墨重彩的一笔。

　　首家中资银行、首家中资轮船航运公司、首家中资机器厂、首家中资电灯厂等创立，均由甬商完成。遥望浩渺夜空，李达三星、曹光彪星、王宽诚星、邵逸夫星荧荧闪烁，为甬商照亮了前程。

　　身为新一代宁波企业家代表，雅戈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雅戈尔”)创始人、董事长李如成，则用近30年时间把一个镇办服装厂做成了全国第一服装品牌;而后又频频走上资本运作之路，被誉为“服装界的巴菲特”。凭借服装、地产开发、股权投资“三驾马车”，他将雅戈尔带入了市值千亿元企业的行列。

　　李如成与大多数“创一代”一样，拥有一段从无名氏逆袭为商界大佬的传奇经历。但励志不是李如成身上最大的标签——在投资圈里，人们更津津乐道的是他认准程度堪比“股神”巴菲特的眼光。

　　从1999年首次涉足金融投资至今，雅戈尔炒股收益一度超过200亿元。2018年年报数据也显示，雅戈尔全年服装净利为8.3亿元，投资净利则达17.98亿元，足足是主业收益的两倍——李如成堪称被服装业耽误的“股神”。

　　然而在今年春夏之交，李如成却动作频频，大有从股市撤退之意。

　　4月29日晚间，雅戈尔披露公告称，为实现价值最大化目标，公司拟对发展战略作出重大调整，未来将进一步聚焦服装主业发展;除战略性投资、继续履行投资承诺外，公司将不再开展非主业领域的财务性股权投资，并择机处置既有财务性股权投资项目。

　　5月20日，李如成在2018年度股东大会上高调宣布回归主业：“美国有耐克、德国有阿迪，雅戈尔也完全有实力成为这样的集团。”

30年逆袭之路

　　“我是一个农民。”这是李如成在许多场合说过的话。

　　1978年，改革春风拂过甬城大地，在农村插队15年的李如成，似乎看到了命运转机。

　　随着浩浩荡荡的知青返城潮，李如成也于1979年告别农村，进入新成立的镇办企业——青春服装厂，亦即雅戈尔的前身。说是服装厂，其实只是给镇上的国有服装厂缝制一些边角料罢了。

　　踏实能干的李如成，先是拉板车运砖头当小工，后被任命为裁剪组长。但因受市场冲击，厂里业务断档，100多名知青面临失业。

　　机遇总是垂青于勇敢先行的拓荒者，幸运也总属于把握命运的强者。彼时，一位在沈阳的老乡到宁波拜年，无意中提及他所在的辽源经编厂有大批滞销库存面料，想在南方找个加工点，制成成衣再销售出去。就是这样一句不经意的对话，让苦无出路的李如成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他主动请缨前去寻求合作。几经周折，终于从遥远的东北拿到一个12吨面料的大单。这一冒险举动，使服装厂绝处逢生;李如成也赢得大家信任，被推举为服装厂厂长。随后短短两三年，工厂就获利数百万元，掘得了宝贵的第一桶金。

　　1986年，李如成以宁波对外开放新地标“北仑港”的名义，开始着手制造“北仓港”。果不其然，“北仑港”衬衫一经投放，便备受市场追捧。

　　“北仑港”一战成名，让李如成愈发认识到品牌的重要性。改变自己已大卖的品牌——这种果敢与勇气，造就了今天的中国第一男装品牌，也成就了李如成。

　　YOUNGOR是“青春”两个字的英文名称。李如成说，“雅戈尔”既有青春服装厂的历史延续，又寄托着对未来的期待。1990年8月，经与澳门南光公司组建合资厂，雅戈尔品牌正式诞生。

　　在那个制造业主攻生产的年代，李如成在参观美国最大的服装销售企业杰西潘尼之后，却决定反其道而行——利用强大的分销能力实现零库存，是取胜市场的关键。于是，他从各部门抽调300名精兵强将，在全国25个城市设立了30家市场部。几乎一夜之间，费翔代言的雅戈尔条幅就挂满了大江南北。

　　此后，李如成又砸下3亿元重金，在杭州、南京、武汉、成都等30个城市开设了100家大型旗舰专卖店，5年后更把这一数字提高到了1000家。

　　1998年，雅戈尔国际服装城开始筹建;同年，雅戈尔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2001年，雅戈尔先后与两家日本公司签约，携手兴建全球最大的面料生产基地。到2002年，雅戈尔自营渠道销售比例已超50%。

　　2008年，金融危机席卷全球，雅戈尔却完成了中国服装业最大一次海外并购——以1.2亿美元价格，收购美国服装巨头KELLWOOD的男装业务。

　　人们常将服装企业归属于夕阳产业，李如成却依然把服装产业做得红红火火。从1994年至今，雅戈尔衬衫占有率持续保持全国第一，已历经25载风雨历练。

　　李如成用近30年时间，把一个乡镇服装企业做成了国内第一男装品牌。但在雅戈尔市值突进的数年里，服装主业都表现得不像主业，更赚钱的房地产、投资副业反而占据更重要地位，尤其是利润贡献最大的投资业务。

服装界“巴菲特”

　　1999年，雅戈尔首次涉足金融投资;此后至6年，雅戈尔陆续投资中信证券、广博股份、宜科科技(后更名为汉麻产业、联创电子)、宁波银行、浙江财产保险等。2005年，股权分置全面铺开，资本市场步入快速发展期，雅戈尔持有的金融资产市值急速增长，一度突破200亿元。

　　2007年，雅戈尔出售中信证券股份4506.56万股，实现投资收益16.51亿元，占公司当年净利的一半。2009年，雅戈尔减持中信证券、海通证券、金马股份，获益约18.6亿元;2015年，又减持中国平安、广博股份、金正大等，获益5.36亿元。

　　截止2015年，雅戈尔投资股票所获全部收益达123.16亿元，打响了“神算子”“雅仕证券”“雅仕投资”等名号;而雅戈尔掌舵者李如成，亦被誉为“服装界的巴菲特”。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连“股神”巴菲特，都难免有收购伯克希尔·哈撒韦损失2000亿美元的案例。李如成最大的投资失利，则应是2015年投资入股中信股份。

　　当年7月17日，雅戈尔全资子公司新马服装国际有限公司与中信股份签订协议，计划以13.95港元/股的价格认购中信股份8.59亿股，投资总额达119.86亿港元，资金来源全部是自筹资金。

　　同年末，雅戈尔又通过二级市场增持等方式，累计投入164.67亿元战略入股中信股份，共计持有14.25亿股，占中信股份总股本的4.9%。当年，雅戈尔净资产只有201亿元——这笔投资几乎押上了李如成的大半身家。

　　不过，雅戈尔2016年年报账面显示，这次投资竟亏损约37.74亿元。另一笔投资亏损的股票是联创电子，缩水达9692.06万元。

　　财富使人目眩神迷，失败则让雅戈尔更清醒。李如成因此虚火上身、痛定思痛，这几年一直在调整公司投资业务。

　　尽管有着两笔不成功的投资，但雅戈尔投资板块仍在过去6年中的4年里，在“三驾马车”中贡献了占比最高的净利。截至2018年末，雅戈尔投资业务的账面投资成本为316亿元、账面值为332亿元，家底依然很厚实。

　　有人说，李如成的运气太好，股市、房地产的大牛市都被他抓住了。这边衬衫还在一件件地卖，那边股权投资的资产价值已是十倍、几十倍地往上翻。如果把现在的雅戈尔比成一架飞机，那么它的机身就是服装主业，股权投资、房地产则好比两张机翼。

　　据了解，宁波一直是江浙地区金融重镇，有着深厚的“炒股”文化。该市解放南路被市场尊称为“涨停板敢死队大本营”，曾涌现出许多“股神”。坊间盛传，雅戈尔与“涨停板敢死队”原总舵主、泽熙系实控人徐翔有过颇多交集。

　　如今看来，也许是“天时地利人和”，成就了雅戈尔的一段投资神话。

不惑之年重归主业

　　好花不常开。投资收益的起伏波动让人心生余悸，李如成决意鸣金收兵了。

　　“没什么主业不主业的，赚钱就是我的主业。但我们不仅要给股东分红，还得让股价上去。”“美国有耐克、德国有阿迪，雅戈尔也完全有实力成为这样的集团。”5月20日下午，李如成在浙江宁波雅戈尔总部举办的2018年度股东大会上如是说，谈及公司回归主业时他底气十足。

　　今年是公司成立40周年，雅戈尔已年届不惑。当天，68岁的李如成身穿藏蓝色西服，嗓音不高却极富穿透力地宣布：雅戈尔将不再进行财务性投资，公司目标是建立一个世界级的时尚集团。

　　经历资本市场的大起大落之后，雅戈尔显然准备进一步聚焦服装主业，彻底与二级市场“股神”的形象说“再见”。

　　“往者已逝，未来已来。以往的成功，不可能再重复;过去的教训，一定要铭记。”也许是有感于转型的迫切性，李如成在雅戈尔2018年年报开头《致股东》里如此写道。

　　其实，雅戈尔“回归主业”的口号可追溯至2016年底。彼时，李如成曾高调宣布“用5年时间再造一个雅戈尔”，重点发展服装主业。为此，他曾多次亲赴欧洲向各大顶级面料供应商“取经”，还请来乔治阿玛尼设计师、台湾人龚乃杰担任设计总监;新店装修则请专为Burberry等奢侈品牌设计门店空间的顶尖设计师Philip Handford操刀。

　　不过，从2018年公司财报数据看，服装主业的盈利能力仍比不过房地产、投资业务。该年报显示：报告期内，公司完成营业收入96.35亿元，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36.77亿元。其中，时尚服装板块完成营业收入56.44亿元，较上年同期增长13.22%;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8.30亿元，较上年同期增长9.34%。但与房地产业务10.49亿元、投资业务17.98亿元的盈利相比，这一数据还有一定差距。

　　在多元化盛行的今天，一直以来以西服、衬衫等正装为主力产品的雅戈尔，走回归主业之路似乎也道阻且长：公司的产品线并不算丰富，品牌矩阵也尚处于重构阶段。目前，雅戈尔品牌主要有商务经典YOUNGOR、定位于高端美式休闲的Hart Schaffner Marx、高端定制品牌MAYOR和袜子、内衣及床品卫浴品牌HANP(汉麻世家)。此外，它的YOUNGOR LADY(雅戈尔女装)工坊系列尚无大面积销售，童装产品也仅在探索阶段。

　　但如今，年届不惑的雅戈尔回归主业大势已定。面对投资业务的诱惑、主营业务的困惑，李如成还是做出了他的取舍。至于这一决定是否正确，剥离了投资性业务的雅戈尔能走多远，时间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