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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6期 本期25068版 当前A3 上一版   下一版
正文 发布时间:2019-02-22

红七军在荔波(下)

□何羡坤

  (续接上期)

  4月30日上午10时,晨雾还未散开,红军到达榕江县城边发起攻击,战斗持续6个多小时,红军伤亡200多名,红军连长杨光等壮烈牺牲,直到下午城池仍未攻陷。总指挥李明瑞与军长张云逸阵前召开军事会议,重新调整战斗部署。李明瑞说:“榕江东北是开阔地带,不宜重点进攻。西南有水环抱,不宜背水作战。南面是丘陵,可作屏障。我们只需少量兵力在东北佯攻,在南面重点进攻,就一定能破城而入。”

  军长张云逸说:“对,我们必须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攻下榕江县城!”

  下午5时,攻城战斗再次打响。敌军凭借城墙坚固,弹药充足的优势,用密集火力组成一道道火力封锁线,阻挡红军前进。

  李明瑞气恼地把烟斗往腰间一别,顺势拔出手枪一扬,喊叫道:“特务连,跟我上!”

  被李明瑞称为“小老虎”年方16岁的特务连连长李天佑,猛然跃出战壕,带着12名突击队员,扛着竹梯,冲向墙根,架起竹梯奋力上爬。红军阵地上的机枪步枪齐发,掩护着他们攀登。李天佑爬到城墙半中猛向上面的垛口扔开了手榴弹,在爆炸声中登上了城头,手上驳壳枪连声点射,随后12名队员迅速向城墙两边扩大战果,射翻了敌人火力点和机枪手,打开了南边的城门。

  红军将士像潮水般涌进城,经过1个多小时激战,敌守城部队500多人被歼灭,600多人被俘,缴获山炮2门,步枪600多支,子弹10万余发,并筹集军饷几万元。

  李明瑞看着堆满地上的战利品,对张云逸说:“榕江一仗,李天佑立下大功,也是百色起义后取得的第一个大胜仗!”红七军在榕江欢度五一国际劳动节,进行短暂休整,于5月4日从榕江码头出发,顺着滔滔都柳江,船载缴获的战利品,顺流而下驶向广西河池。

  话说红七军把伤病员安置翁昂,又留下红军军医和牙美元等部分武装人员看护。何光星一诺千金,派出部队在翁昂四周边境防守,以防荔波县警队和区民团武装的突然袭击。

  除了红军伤病员和军医之外,红军留守翁昂的人员约有一个班,帮助何光星改造部队。在司令部四层楼的教室里,开办军官训练班,轮班抽调开展轮训,让红军为学员讲课,传授红军和共产党的政治主张,讲清红七军游击黔桂边区的目的和意义,讲授红军是什么样的军队,是为谁而战,红军的纪律和区别于其它军队的特点。何光星及其部下开始以红军的样式进行部队的训练。

  在红军的引导下,何光星的部队仿造东兰“拔哥”队伍的做法,制造统一灰色军装,每个将士的颈项都系上一条红领巾,表示自己跟随红军是红色革命队伍。过去开展的军事训练十分随意,没有规范;现在按照红军的做法,驻扎在各地的三个营和司令部,每天早上都要吹起床出操军号,白天雷打不动的进行军事训练,晚间吹响熄灯军号。部队经过严格整训,俨然一支正规部队的样子。

  何光星副官麦成,是何光星派去与红军领导联系的联络官,原先名字叫猴子,听起来不雅。“麦成”名字是红军领导帮他取名的, 直意思是“麦子成熟了,收编这支地方武装变成革命军队,该成熟了”。但何光星不愿被收编,故土难离,没有随红七军远征。副官麦成仍留在何光星身边,与其它留守翁昂的红军战士一起,帮助何光星改造部队。

  红军战士牙美元受军部委派留守翁昂看护伤病员,他看到何光星安排妥当后,红军伤病员受到很好的保护治疗,十分放心。就向何光星辞别,他说:“何司令,红军伤病员全部拜托你照顾了,我要回到东兰拔哥身边,报告红军游击黔桂边的情况。”

  何光星深情地说:“你到东兰后,代我向拔哥问好,我十分仰慕他。希望与拔哥相互策应,互通消息,时刻粉碎贵州广西两省军阀的进攻。红军伤病员治愈后,我叫他们回归东兰根据地,放心好了。”

  牙美元辞别何光星,从翁昂到南丹,走都安,回到东兰县。这时张云逸部已攻下榕江城,正在船运战利品从都柳江往河池方向漂流,邓小平也刚从上海中共中央汇报工作回到东兰县,正在询问红七军一二纵队目前所在的位置,红七军第三纵队队长韦拔群向他作了汇报。邓小平要到河池去迎接一二纵队。受韦拔群派遣,牙美元刚洗去翁昂远道而来的征尘,来不及休息,紧接着出发护送邓小平去河池。

  出发那天早晨,天气晴朗,太阳刚刚升起,牙美元和黄正文、黄明凯、牙有仕等几个红军战士作为向导,与邓小平的随行警卫班一起,经东兰县长江区,渡过红水河,到那地县革命委员会主席韦国英处,又增派一排赤卫队加强护送,又到大厂,经过五天的艰苦跋涉,终于在河池汇合,见到了张云逸带领的一二纵队。邓小平在河池停留两天,向红军官兵传达中央文件和指示,研究回师右江的问题。第三天,开赴东兰县。接着又向百色挺进,经过两天激战,全歼了盘踞百色城的岑建英部,胜利收复百色县城。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1930年11月7日,中共红七军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在河池召开。中共中央南方局代表邓拔奇传达中央指示并下达红七军任务,会议完全接受立三冒险军事路线,命令红七军攻打柳州、桂林、广州等大城市。11月8日红七军改编为三个师 ,整编之后,即向柳州方向进攻前进。在浴血奋战的前进过程中,敌人大城市的驻守兵力太强,只能沿着各省省际边界,迂回前进,经过七千里的小长征,于1931年3月与江西中央红军会师,红七军编入中央红军系列,汇入了中国革命的洪流。

  红七军主力北上江西后,留守广西东兰县革命根据地的韦拔群成立红二十一师,后又称为中国工农红军独立第三师(亦称右江独立师),师长韦拔群,政委陈洪涛,副师长黄松坚,参谋长黄大权,师政治部主任陆浩仁,下辖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独立团等4个团兵力,右江革命委员会主席黄举平。

  1931年是留守东兰革命根据地的东兰红军最艰难的岁月,由于没有主力红军的支援,广西军阀派驻重兵,连番围剿,残暴的敌人采取迁村搬寨,断绝粮食,断绝支援,不让群众进山,要饿死困死山中的红军。面对敌人铜墙铁壁似的围剿,采取跳出敌人包围圈,到外线打游击,到黔桂边去开辟新区,以减缓东兰中心区域的压力,以造成内外线的互相策应和声援。

  1931年,韦拔群领导东兰红军进行了三次反围剿战斗,粉碎了桂系军阀对东兰的进攻。但斗争更加残酷,敌人到处悬赏红军将领,白崇禧亲自到东兰督师督战,对敌斗争进入白热化。1931年10月17日,韦拔群的随身警卫韦昂畏惧敌人的淫威,甘愿出卖自己的师长,乘韦拔群在石洞内熟睡之机,谋害了韦拔群,带着师长头颅下山去向敌人邀功请赏。

  师长韦拔群不曾被敌人疯狂进攻所吓倒,不曾被数倍于己的敌军所击溃,不曾被辗转山中饥肠辘辘所饿死,但他不曾防备身边最亲近的人的暗算,韦昂这位房族侄儿兼警卫却谋害了他。

  韦拔群、陈洪涛等师部领导相继牺牲,东兰革命根据地遭受重大挫折。东兰中心县委书记黄举平这时站出来,继续领导东兰的革命斗争,他掩埋战友的尸体,鼓励革命者们继续战斗。黄举平一直战斗到新中国成立,解放广西时周恩来亲笔签发,任命他为广西首任民委主任。中央拨给的经费物资,经由他分发广西各地,医治战争创伤。

  1930年4月,红七军伤病员在翁昂治疗两月,到6月份治愈后,回归广西红军大部队 。1930年11月,红七军在河池整编后,挥师向柳州、桂林方向进攻,在 大长安与敌军激战三天三夜,第十九师五十六团三营九连连长黄旭光牺牲,上级命令三排长莫必才接替九连连长继续指挥战斗。他们向三江县古宜前进,又遭受敌军截击,伤亡很多,又适隆冬腊月,天寒地冻,缺医少药,伤病的红军战士行动不便,被冲散得七零八落找不到主力部队,这个时候河池到东兰的路途,到处是搜捕掉队红军的关卡,捕得即杀,决不留情,盘查严密,无法通过。受伤掉队的红军连长莫必才,在与大部队失去联系后,召集能找到的红军伤员,在山中埋藏了枪支,躲藏到山里群众家医治伤病。几天后,伤病稍微好转,就装扮成老百姓,从三江县往环江县、南丹县走来,最后落脚在广西南丹县翁昂乡何光星司令部所在地拉类寨。何光星询问后知道他们是拔哥的人,就将莫必才、莫必昌、梁有祥、黄正杰等5名红军官兵安顿下来,叫他们从事一些耕田、栽秧、打柴的农活。当时这几个红军患上“打摆子”病,何光星派人上山采集草药为他们治愈。何光星对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你们的处境了,所以没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安心住下来吧,待你们身体康复之后,要去要留由你们自便。”

  1931年秋,黔桂两省军阀重兵镇压东兰革命根据地以外,也在加紧密谋摧毁翁昂何光星的队伍。

  在武力进攻失利的万般无奈之下,荔波二区区长何峻峰唆使其妻弟何逢春杀害何光星。何逢春,翁昂纳蛮人,他既是区长何峻峰内弟,又得到何光星的宠爱,何逢春跛足,行动不便,但头脑灵活,讨人喜欢,何光星留他身边使唤。是年秋,何逢春与区长何峻峰密约,傍晚由何逢春伺机杀害何光星,区长何峻峰则带领民团埋伏后山接应。天色将晚,天天陪伴身旁的何逢春依计拔出手枪打死何光星,然后仓皇跑下三楼,慌乱中在一楼被卫队截住,此时区长何峻峰的民团根本没来后山,没有如约前来救他。卫队在检查每个人的枪只时,发现只有何逢春枪口火药正浓,飘散着新开枪的火药味,立即被就地枪决。

  何光星10多年来与黔桂两省军阀连续交战而不死,与南丹和荔波两县官府多次周旋也不死,但却死于身边亲近的人,死在毫无防备的侍候自己的人,何光星被害时46岁。

  何光星被杀害后,其部下一营营长姚崇周危难之际,力扶大厦,挺身而出主持领导工作。姚崇周,男,布依族,生于1905年,板寨下寨人,国民中学毕业生,早年在县城教书,后任何光星副官,负责对钱粮赋税的催收押解、发放管理。受命为何光星特使,派往荔波、南丹、宜北、思恩等县,联系各县政府及相邻的乡绅。由于工作出色又有文化,升任第一营营长,管辖洞塘片区。红七军一二纵队进驻板寨就在一营营长姚崇周的防区,他和他部下热情迎接红七军的到来,并负责张云逸与何光星的联络工作。

  何光星死讯很快传遍黔桂两省,两省军阀拍手称快,除掉了多年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巨大匪患。于是,两省军阀集中优势兵力,举行大规模会剿,浩浩荡荡的军阀队伍和地方民团,从四面八方朝翁昂开来,杀气腾腾地炮轰沿路碉卡山墙。这是一个血色的秋天,翁昂处处冒起狼烟,山炮和小钢炮“咚咚”地响个不停,炮弹落处,沿山石墙“哗哗”地垮塌;轻重机枪像滚烫的火苗,烧炙着翁昂的大地;手榴弹炸起的浓烟,燃烧了木结构吊脚楼,连片的烈焰烧红了半边天。

  第三营营长龙玉华部队在木伦地区也被打垮,无法支援翁昂腹地。第二营营长何连忠已先期阵亡,部队难得聚拢。第一营营长姚崇周独立难支,终于战败。南丹县民团抢得何光星头颅,用竹竿扛回南丹县邀功请赏,以示胜利,时称“挑头班师”。途中头颅腐臭,被掩埋在南丹拉乃村塘前屯附近。

  姚崇周营长后来秘密潜伏南丹,寻找长期在南丹翁昂之间开展革命活动的红军营长韦汉超。1937年6月7日,由于南丹县城民生街长贺元杰告密,被捕入狱,官府以闹共产党,组织暴动等罪名,判处死刑,在南丹将其枪杀,时年32岁。

  镇压的烈火是扑不灭的。翁昂由于有长期反抗军阀、抵抗官府的群众基础,因此广西东兰革命根据地留守的红军,为了开辟黔桂边新区,都来到南丹翁昂开展革命活动,韦汉超是这支东兰红军游击队的领导人。

  韦汉超,男,壮族,东兰县板坡村人。当过私塾老师,受韦拔群反帝反封建爱国思想的影响,毅然投身革命。参加韦拔群三打东兰城,赶走县知事,参加东兰第一届农民运动讲习所,参加百色起义,任红七军第三纵队第三营营长。1931年2月,红军主力北上江西,广西军阀大举进攻东兰,韦汉超率部参加弄肖、板坡、弄棒洞、九顿圩、果棉洞等战斗,英勇顽强,屡挫强敌。1933年在东兰中心县委的领导下,他率部来到南丹荔波,开辟新的根据地,以策应支援东兰中心根据地的艰苦斗争。在荔波他主要以翁昂为中心,秘密开会地点以拉类寨何凤楼家,浪采寨何白清家,洞勤寨何士贤家为据点,足迹遍及荔波县城以及佳荣、王蒙、播尧、朝阳、劳村,永康、立化等地,同来的还有营指导员谭国联、战士覃桂芬、韦挺生、何士贤、韦寿昌、韦叶作、韦叶锦、王长叶、韦灵定、韦叶挺、谭秀明、谭思杰、韦照光、罗明宝、何老三、郭腾甫、覃希文、黄伍等30多人。1934年5月,在师政治部主任陆浩仁的主持下,在荔波洞勤寨何士贤家成立了“黔桂边区革命委员会”政府组织,韦汉超为主任,谭国联、何士贤为副主任,韦展荣、谭敏初为委员。

  何士贤家在翁昂乡边禾寨的下面,邻近翁昂山水相连。韦汉超路过洞勤寨何士贤家,听说何的父亲被人陷害,关进县府牢狱,判处死刑尚未执行。何士贤央求韦汉超帮助解救,韦汉超查清情况后,撰写呈文,辩诬驳误,何父冤屈终于得伸,荔波县府将其父死罪改判无罪,释放回家。从此何士贤视韦汉超为救命恩人,结拜为生死之交。继后,韦汉超向他讲革命道理,引荐他步入革命道路,何士贤加入了革命队伍,并在其中担任副主任职务。

  韦挺生是东兰中心县委候补委员,也是黔桂边区的交通员,他负责东兰至天峨、南丹、荔波沿线党组织的上传下达,潜影无踪地来回奔走,把各地情况带回东兰,又把东兰县委文件和指示传达各地。

  在广西上级党组织的部署下,1935年成立中共荔波支部,书记韦汉超;1936年9月成立中共翁昂支部,书记谭耀机。他们都是东兰籍的党员红军组建,直接隶属中共东兰中心县委,县委书记黄举平。

  这批红军将士,他们潜伏到荔波,利用各种身份开展活动。化装成农民,在乡村打工;化装成教师,在私塾教书;化装成商人,在摆摊卖货;他们秘密联系各层人物,在荔波乡村交伙计,秘密串连开展地下活动,成立各地同盟会,作为党组织的外围团体。

  1938年底,韦汉超从荔波到环江开展工作,不幸被敌人发现,在逃离急速追捕的路途中,不幸中弹,壮烈牺牲。他牺牲后失去了领头人,中共党组织在荔波的活动被迫停止,很多东兰籍红军潜回东兰县,跟着县委书记黄举平继续艰苦卓绝的对敌斗争。这批人员解放后,经大将张云逸来到广西会同原东兰中心县委书记黄举平认定,国家给予他们失散老红军待遇,2002年后仍然健在的享受副部级待遇。

  在波澜壮阔的革命斗争中,一代枭雄何光星曾经救助红七军伤病员,暗中与韦拔群相互策应,武装反抗黔桂两省军阀。他的名字与李明瑞、张云逸、韦拔群、韦汉超等红军将领的名字,同时出现在敌人的同一篇战报上。1932年在李宗仁、白崇禧广西军阀第七军战报上,赫然写道:“查田南共党势焰最猖獗者,有李明瑞、张云逸、韦拔群……而又最凶残者,厥惟韦匪拔群,宣传共产,赤焰滔天,焚杀劫掠,穷凶极恶……即据探报,东兰共匪韦拔群、河池匪首潘天铺、南丹匪首何老幺(即何光星)有连合围攻河池南丹,进占庆远之势……至红河东岸,尚有韦匪汉超盘踞,该地匪巢坚固异常,并设置生篱地雷,为红河东岸共匪之根据地。”本文载于桂系军阀1932年《第七军元旦特刊》第59—60页。我们从这篇敌军的军级战报上,可看出何光星与红七军以及韦拔群的紧密关系。何光星一生波诡云谲、侠肝义胆,既有水浒好汉的豪气干云,亦有援助红军的革命色彩。他波澜壮阔的传奇故事,至今仍被传颂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