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
□寇士奇
爱床上的梦乡也爱楼下的花园。花园是我白日天光下的梦乡。我夜间闭上眼睛进梦乡,白天睁开眼睛去花园。
居民区沁凉而敞亮:天空高洁,秋风清白,楼房玲珑剔透,街道一尘不染,行人稀疏而悠闲;所有景物都在明晃晃的天光下纯净了。
肃杀里,海棠将叶子全部缴出,举着光秃秃的枝杈投降了。石榴树还在坚持,几片叶子吊儿档啷地掛着。最从容的是柏树,仍在浑身苍绿地挺立着。
阳光的颜色如同猫眼,也是一天三变。早上金黄,中午白黄,傍晚昏黄。
搞不清是阳光走还是树影走。看时它一动不动,不看时,却碎步紧走。不经意间,已然前行了一尺。阳光和树影也如两个羞涩的少女,怕人看么?
石凳,逝去的母亲曾弯腰坐过,现在却有一对年青恋人背影在上粘着。不远处,一个妇人在伸着脖子看一只花猫,花猫也坐直了身子看她。
像个上岗的士兵似的,脊梁直挺挺地站着。树间,一个老年人在练气功。几阵大风刮来,人动落叶动灌木动,连高大巍峨的柏树都在动;唯有他,不动。
-颗透明的碎石,被昨夜肆虐的秋雨冲刷到地面,小心拾起,将它对着太阳,竟像颗宝石似的,闪闪地耀了我的眼睛。
白黄的阳光,在柏树树叶的间隙眨着眼,仰面立在树下,身上披满它斑驳而闪亮的目光。风小,它便闪内眨动,风大,它便上蹿下跳。
长时间站在澄明里,风沁凉地吹在身上,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灼热。我抬起臂膀,端详汗毛血管纤毫毕现的手背,皮肤上有微微的温热,有点像被母亲的手轻柔抚摸。一阵悠远的仿佛来自童年的叫卖声传来,心里的绿芽在滿眼的黄叶中开了。
花园的宁静造成了心灵的宁静,在这双重的宁静里,浮躁下沉为时光之渣,埋入地里。
一只喜鹊欢愉地飞过,在它的啾啾鸣叫声里,我看见我的心,在柏树枝叶间隙澄亮的明光里跟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