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树

□方洪羽

　　秋风把一树的碧叶染成了金黄，像浓墨重彩的油画一般，艳而不俗，淡雅依然。然而秋风又把它们纷纷抖落，铺满了大地，却又把人的思念纷纷挂上了枝头。记忆中仍是那般艳丽的色彩，那吹落一地的过往，是呈现在脑海里的故乡，那房屋炊烟仿佛依然在袅袅升腾，小鸟叽叽喳喳的旋律依旧没变，母亲的叮咛也仿佛还萦绕在耳旁。其实，所有的情愫都成过眼烟云，那颗心已望尘莫及，那些梦依旧只能深藏在了心底。

　　“四壁峰山，满目清秀如画。一树擎天，圈圈点点文章”，这是苏东坡在诗中对白果树的赞美。王维也曾为白果树赋诗：“银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做人间雨。”诗人的赞美让我对白果树有了些许了解，也让我更加认识到它的不凡与不俗。尤其是离开故乡后，我仿佛对白果树更加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记忆深处的除了那些曾经陪过我爱过我的至亲，还有就是这棵白果树了。

　　当我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不经意间，一枚书签悄悄从书中滑落……这是一片来自故乡来自老屋旁的那棵白果树，颜色虽早已发黄却保存完好如初的白果叶。此时，真想回到故乡去，去看看残阳影瘦中老屋旁那棵雄壮魁伟的白果树。

　　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站在故乡的白果树下，它盘根错节的根爪深深地扎根在老屋不远处，坚不可摧，岿然不动，庞大的枝桠伸向蓝天，紧紧地庇护着老屋，庇护着整个村寨，任凭日晒雨淋，风刮雷劈。但它却仍就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挂满了枝头，它们争先恐后地从树叶间探出头来向外张望。晚秋的阳光不燥不热，透过参差的树枝，斑驳地照在身上，让人有了一种远离喧嚣以后的宁静以及内心的清和。故乡的天空湛蓝而高远，丝丝缕缕、干干净净的白云悠然地在飘荡着。

　　只是如今寨子里有了许多的寂寥和荒凉，往昔的欢声笑语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村寨里的青壮年大多数都已离家外出打工创业，有的甚至举家搬迁，许多的土地早已荒废，长满了杂草。一阵秋风吹来，一枚枚熟透了的果子禁不住坠落了满地，之前掉落的那些白果静静地躺在土坎上，枯叶里，溪水中，已无人问津。只有我们在满地的金叶里追寻着岁月的记忆，捡拾起一颗颗饱满的果实，盛满了那只大大的塑料桶。

　　来去匆匆的脚步犹如母亲那密密缝合的针脚，本是想要踩着这温暖的地毯迎合着我激动的心跳去看望故乡，看望这棵白果树，以及守护着这棵白果树的母亲。老屋相框里的母亲依旧慈祥地看着我们，只是她不再跟我们说一句话，不再为我们炖一锅那香喷喷的白果猪脚了。她累了，就像那满树的白果叶一样，从灿烂的枝头缓缓飘落下来，从此后没有再醒来。看着麻雀依旧在屋顶叽叽喳喳地飞来窜去，屋顶的烟囱从此也再没有了昔日袅袅升腾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