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钱砸进去，我就不信砸不出一个水花。”

陈欧换“赛道”

□朱晓培

　　陈欧靠墙站着，双臂抱在胸前，就像一位准备拍照的明星。他在讲过去一个多月，自己对共享充电宝的认知。“我觉得未来光是充电宝业务，半年内很可能价值超过任何垂直电商，这是我believe in(坚信)的。”

　　说到兴奋处，陈欧转头问我，“怎么样，加入我们吧。”

　　“我回去考虑一下。”我说。

　　“还用考虑吗?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陈欧说，你采访再多的创业者，都不如亲自参与一次伟大的创业。“你想想把它做成了，难道不激动吗?”

　　他说的“伟大的一次创业”，是指街电。

　　5月初，聚美确认3亿元控股街电60%的股份，陈欧亲任董事长。随后，街电邀请原淘票票总裁原源加盟，出任CEO。

　　现在，陈欧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深圳，把工厂、供应链跑了个遍。他觉得，街电已取得柜式共享充电宝的所有发明专利，共享充电宝行业格局差不多就定了。未来肯定是街电与小电竞争，他打算再向街电投资1亿美元。

　　此举意味着，聚美在街电上至少会投入10亿元。这并不是一笔小钱。

　　“这(共享充电宝)不是小事，放点小钱就行了。”陈欧说，他准备好了，会找人、找钱、定战略，通过各种方法，尝试打出一场新战役。

　　“我还是很期待证明自己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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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陈欧，是2013年3月。

　　当时，我关注的是新能源、跨国公司，对互联网接触不多。而聚美是一家刚成立三年的创业公司，名气还不大;但陈欧主演了自己公司的宣传片，且在微博上非常火。

　　四年前并不远，但与今天相比，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阿里、京东还没上市，凡客陈年、当当李国庆的热度也丝毫不亚于京东刘强东，人们还会讨论团购是否骗局、陌陌能否活下去;易到用车成立三年多了，但鲜有人知道周航是谁、专车又是什么。

　　“一个创业者为什么自己拍广告，还火了?”我带着这样简单的问题去见陈欧。

　　聚美刚做完“301”大促，爆仓了。他与同事们还在仓库里忙着打包发货。三天促销，10亿元订单。原本是高兴的事，陈欧却觉得自己很傻。“本是一个奇迹，硬生生因为物流成了悲剧。”

　　此前，聚美促销时订单量最多增长2、3倍，但那次增长近20倍，与宣传片有很大关系。片中，陈欧出拳将玻璃击得粉碎，踩着玻璃渣说：“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活得漂亮。我是陈欧，我为自己代言。”

　　陈欧跟着宣传片一起火了。他的办公桌上堆满各地女粉丝寄来的小礼物。他打开一个粉色盒子，拿出一颗糖果给我：粉丝寄来的。

　　他开始觉得，成为明星CEO不是一件坏事。

　　但当初并非这么想。他说自己其实挺好面子，怕别人说他得瑟。而且，他心里清楚：如果公司成功了，成功是大家的;如果失败了，失败的就是陈欧，他就成了一个“不务正业的陈欧，是用公司资源自我包装的案例”。

　　但形势逼人。

　　2011年初，聚美青黄不接。红杉资本的新一轮融资还没到位，首批天使投资已花得差不多。电商平台的重要成本是流量购买，公司董事希望在艰难时刻尽量降低流量成本，省去代言费，让陈欧自己代言。他们的理由很简单，陈欧年轻、帅气，又有斯坦福MBA及创业履历，符合当代青年偶像的定义。

　　于是，陈欧开始参加《非你莫属》《天天向上》等电视节目。产生的效果一般，陈欧却把当时代表世纪佳缘参加《非你莫属》的刘惠璞挖到了聚美。

　　今天，陈欧已习惯自己的“明星”角色。他的微博粉丝有4579万，5月那条与王思聪争论充电宝的微博，被点赞了24万次。

　　陈欧发一条微博，就能带动聚美平台上千万的销售，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嫌弃”公司的PR(公关)。“我会觉得，你们这群干PR的，还没我自己发的微博效果好。”

　　但有时，他又感觉哪里不对。“如果公司对你个人影响力依赖很大，说明这个公司是不健康的。”他想明白了：这样下去，聚美与网红公司有什么差别?没有。

　　“网红公司最后做多大?几个亿的利润是很高，但注定很难成为巨大、伟大、改变社会的公司。”陈欧说，自己很想做一件改变世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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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我们的校训是改变世界，Change The Word。”陈欧说的是斯坦福的校训。

　　2008年，戴雨森从清华去斯坦福读书，认识了陈欧。斯坦福里讨论创业的中国学生特别多，他们还成立了一个组织叫CEO(Chinese entrepreneur organization)，里面都是想当CEO的人。

　　2009年，陈欧毕业要回国创业，戴雨森还差三个月才毕业，但决定退学跟着回来。

　　回国后，他们先做了一个copy to china的游戏广告业务，徐小平投的。但过了六个月，钱只剩下30万元，而每个月的固定成本就是6万。他们还发现这个市场在中国不存在，每个月收入只有4000元，都不够请媒体吃饭。

　　于是，他们决定转型做化妆品团购救公司。“我们当时做电商，就是单纯的想让公司活下去。”陈欧坦言，做聚美时并没想太多，但没想到开局出奇的顺利。

　　可能很少有人注意，2010年3月，是中国互联网历史上重要的一个月份。

　　这一月，有两位连续创业者带领团队转型。他们是王兴、陈欧，新公司一个叫美团、一个叫团美，美团做的是吃喝玩乐团购生意、团美做的是化妆品团购生意。半年后，团美正式改名为聚美优品，成为美妆电商平台。

　　聚美曾比美团跑得快，且快很多。2014年，美团刚从“百团大战”中厮杀出来时，聚美已连续8个季度盈利。5月16日，聚美在纽交所挂牌，股票代码为“JMEI”，发行价22美元、开盘价27.25美元。彼时仅31岁的陈欧，成了纽交所222年历史上最年轻的CEO。

　　那是他们意气风发的一段日子。

　　“真不是我得意，而是公司一群人都得意了。”陈欧说。在烧钱如流水的电商行业，他们仅用4年、融资1300万美元，就把公司做到上市;起步更早的乐蜂网，却以卖给唯品会收尾。

　　回头看创业那几年，聚美赶上了一个互联网爆发的红利期，PC端做得比别人好，流量获取能力比对手强，品牌效果也好。但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它落后了。

　　“我的好朋友王兴做美团，现在很成功。”陈欧说，从利润上讲，美团一直没有大规模盈利，但从社会角度看，美团改变了社会，就是一家伟大的公司。

　　“所以我反思，不能只是看利润、利润，要看未来。”陈欧说，很多创业者不愿承认自己的事业有天花板，“但我得承认聚美有天花板。”聚美很尴尬，一年几个亿的利润，股价却那么低，搬回国内至少值几百亿，这是聚美要私有化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聚美之前的定位太窄了，缺少成为超级公司的基因。“在移动时代，定位窄比赛道窄更尴尬。”

　　陈欧研究了互联网上大大小小的公司，觉得公司的新业务与老业务必须分开，且需不停孵化新业务。作为CEO，必须想战略、找人才，为未来投资，“一定要向马云学习，他是非常有战略眼光、有视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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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去年，陈欧的精力还全部放在聚美业务上，一直在思考怎么把它变得更好。他带着同事们做了很多尝试，做自有品牌、进军影视、转型跨境电商、做母婴，甚至做时尚硬件。

　　然而，聚美的好运气似乎在之前用得太多了。自从IPO后，他们每年都觉得当年就是聚美生死之年，每年都要经历不同的转型。

　　他们很努力，但发现很多事怎么努力也无法解决。陈欧说，最气愤的是聚美卖正品，但还天天有人说他们卖假货。“化妆品是一个天然易被造假的行业。”他们能做的就是与品牌商加强合作，直接从品牌处进货，并不断向用户传递这些信息。可是，对方并不愿领情。

　　今年初，几个人提出想去尝试一些新事情。“每天为业务、利润操碎了心，当你要维持短期业务不下跌、还要增长的时候，就会把你的视野锁死。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每天都精疲力竭。”陈欧说，当小伙伴们提出尝试新东西时，自己也开始想是否要去思考新东西。

　　“这个公司做了7年，兄弟们都有点累了。”陈欧说，“一个互联网公司，真的靠大家持续做就能做下去吗?不是的。”

　　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对行业认知错了。但是，读了傅盛关于“认知”的那篇文章后，他忽然发觉过去的认知有局限。

　　不论美妆、母婴，都是一个窄赛道。在一个窄赛道上，即使成为第一又能怎样?当聚美与其它母婴电商竞争时，即使赢了那一仗，但扭头一看，阿里又做了更大的事。“我觉得，这才叫最郁闷。打来打去，格局还在这。”

　　影视娱乐虽是一个大赛道，但投入大、见效慢。陈欧决定，要换一个立竿见影的大赛道。“我希望今年把自己从小仗拉出来，打大仗。”

　　他看了朱啸虎关于共享充电宝的一些言论，又去深圳考察供应链、市场，坚定认准了这个赛道。“钱也挣到了，为什么不做一件解决社会问题的事?”

　　有人在网上匿名发帖称，因原来大股东海翼承诺的股权不兑现，街电的创始软件团队、硬件负责人全体离职了。陈欧说，“在风口到来的时候，团队员工流动很正常，不必过度解读。”目前，街电正开足马力扩大产能，在原有供应商基础上，又与比亚迪公司达成战略合作。街电将利用比亚迪的巨大产能，未来半年生产500万台以上机柜投放市场。

　　现在，他们把精力重点放在用户教育上，希望街电能成为共享充电宝的代名词，就像提及单车就想到ofo、摩拜一样。甚至，他们还希望街电用户能形成一种优越感：用街电就是在让王思聪吃翔的路上贡献一份力量。

　　几个月前，金沙江合伙人朱啸虎、天使投资人王刚确认对小电科技的天使投资。如今，小电已宣布拿到3.5亿元B轮融资，成为一个潜在独角兽选手。而整个共享充电行业也迅速聚成一个风口，几十家创业公司浮出水面，吸引了大批投资者。

　　“有没想过如果赛道不成立，可能做不好呢?”我问陈欧。

　　“认准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做不好的，无非是你最后能否成为那个Winner(王者)。”他说，即使是滴滴、快的，做成快的一样是一件很牛的事。

　　“那么多钱砸进去，我就不信砸不出一个水花。”陈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