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缕精致的忧伤还在穿越胸膛
——评葛华平在贵州发表的三组诗
□赵雪峰
葛华平是杭州西子湖畔一名才女,以诗而名。去年以来,在贵州“省媒”接连推出三组诗歌,产生了较好影响。分别是2016年6月24日贵州省“劳动时报”推出的组诗《风中的承诺》,2016年8月11日“贵州政协报”推出的组诗《康乃馨盛开之际》,2017年5月4日“贵州政协报”推出的组诗《风,用伤口诉说》。
婉约的华平诗一样婉约。她的诗在月光下散步,如她,常在月下孑踽而行。人,月一样淡。诗,月一样雅。夜风吹过她的发丝,栀子花便悄悄地开了。她的诗就这样流泄出来,如一片落叶,不经意地飘在眼前。荒草凄凄的夜晚,月牙儿已经枯黄。于是,流年似水的日子,让那些扬起的尘埃一粒粒沉淀为落红。她栖着诗的忧伤静静地入眠,任那些文字一次次穿透滴血的胸膛
一
华平的诗如她的眸子精致得不忍触碰,不忍修饰,不忍打扰。有如华平一样的诗,精致而带着几分幽怨。像一位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打着一把油纸伞,穿过了雨巷。我说/亲爱的/我要在美丽的西子湖畔/为你筑一个温暖的巢/让杨柳岸的春风吹拂你霜冻的心/让十里荷花/开满在我们的屋前/我会涉过冰冻的松花江/和你一起在我们温暖的巢前/坐看西湖的碧天莲叶/我要和你/撑着美丽油纸伞/牵手走在绿杨荫里的白沙堤……好美,一种诗人独有的忧郁,带着一丝淡淡的愁香,如华平一样的丁香姑娘在情感的上空飘过,打着一把油纸伞,结着一把愁怨,洒落一地佳句。那年冬天/素花纷飞/你借一把裸骨的锄头/葬了相约的誓言/我来到西子湖畔/山盟不再/海誓陪你入土为安/我守着你的影子/怎么舍得走啊/借你的棺木做我的舟/请你也带我去彼岸吧/如果/真的有来生/我愿/站成你墓前的碑/等你转世……唉,好感人的诗句,让人读着心酸,就想哭,为一种海枯石烂的忠贞,山盟海誓的宣言,而今,山盟不再,海誓陪你入土为安,我守着你的影子?怎么舍得走啊!我读到这里禁不住泪如雨下,而更让我悲痛欲绝的是“借你的棺木做我的舟,请你也带我去彼岸吧,如果真的有来生,我愿站成你墓前的碑,等你转世”。将爱人的棺木做成舟,只有华平想得出来,太独到,太精准,太感人。而做成舟干嘛?去彼岸找他,找理想中的爱恋。让我尤其感动的是,以碑喻人,守候坟墓,守候爱情,守你转世。文字绝到“一吟双泪流”的地步!那情感仿佛纸做的水袋,只需轻弹指头,情绪便泼了一地。
一生没有爱是不幸,拥有爱也是不幸。身为女人真是太苦,不漂亮是一大不幸,漂亮又是一大凶险。无情心寂寞,多情心太累。这也许就是华平情感诗作留给我们的无奈、彷徨与思索。
二
她像一位看海人,总在不停地搜寻那些搁浅在季节的贝壳。那些小小的贝壳挤满多少情感的风暴与咸涩。那些季节的风霜落在脸上就成了泪。亲爱的/春天到了/你在冰封的北国还好吗/风吹落桃花纷纷/给我们院子抹上了春的胭脂/你/一直没有回来/一叶花瓣飘进我梦里/亲爱的/春天到了/这个春天没有你/没有你的春天好空寂/柳丝拂成我思念你的情丝”……这些诗让我想起《葬花吟》的感伤,反复吟唱,反复诉说,将人的心慢慢慢慢渗出血来。你看,“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独倚花锄偷洒泪,
洒上空枝见血痕,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她仿佛就是一个“情”做的人,浑身绑满了情感,怎么也流泻不完。此时,诗人又在不停地反复倾诉,亲爱的/春天到了/这个春天没有你/没有你的春天好苍白……然后华平又开始追问,看天上的残月/尚能复活多情的晨曦/亲爱的/你在哪里/亲爱的/春天到了/雪舞的桃花飘了一地/我拣起一瓣/瓣瓣都是我的相思……我突然情感爆炸: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捧净土掩风流……
潮涨潮落,聚分离合,洒落一滩贝壳。一不小心,华平将泪,就开出了花。用泪血写作,用伤口微笑,让伤疤开花,凄美,震撼。那记忆中的白龙潭/成为永远的殇/那殇好痛好痛/痛的像刺在心上的花/一朵殷红的/永远淌血的彼岸花……那些潮落,在诗人身上留下美丽的贝壳。关于“殇”与伤疤的意象,诗人说如花,像刺在心上的花,把伤疤绣成鲜花,让伤疤开出鲜花,那是多么伟大的事情,这不是一般的诗人可以做到的。“花”与“疤”,“疤”与“花”,这是多大的跳跃,简直是神来之笔。如开放在玻璃屋里的人,四处透明却无路可逃。那就把泪放进冰箱,是想冰冻一颗带伤的心。把心封冻起来,让心结满冰花,把“花”绣在“疤”上,一是为了忘却,二是拒绝再伤,三是不再仇恨。由是,在“冰箱”的“疤”与“花”上完成了女性的自我救赎之路。我感到了一种无言的智慧、绝望与控诉。我的泪打湿了心。
她的感觉是那样的细腻和柔和。仿佛伸开手掌,指尖就可以传来你的温柔。我漂泊的爱人/你流浪的每一个脚印/是我写下的一声声祝福……在如画的江南/你深情的爱人/已站成风中的一棵树……我不知道,这样的表达,究竟能深入你的哪个部位,譬如肌肤,譬如骨髓,譬如灵魂。她很现实,现实得像缝制伤口的针,一针一针将伤疤缝成一朵花。这就是功力。她的美学、哲学功力在诗里潜滋暗长,拔节开花,煞是壮观。人生有许多该遗忘的东西,却总也忘不掉,只要用手轻轻抚摸,那些过往便会苏醒,扯着你的衣襟去赶路。诗中我们看到情感荒芜,物是人非。身心疲惫的华平在潸然中回首,曾经的心动化为永远的心痛。她在无休无止地为那些爱得良苦却伤得太深的人流泪。包括母亲那段生离死别的过往。白驹过隙间恍悟:最想忘记的痛,其实是刻骨铭心的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如果爱有来生,只祈求静静地停在彼此的灵魂里养伤……
三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亲情诗同样具有无限的诱惑与震撼。她从《童年,一声叹息》到《致母亲》、《父亲》,在她的诗里,充满了对父母的无限眷恋与挚诚感恩,看得我是泪血纷飞。我想站在风里再喊一声妈妈/声音却在喉管轰鸣挤成碎片/归于沉寂/多想倚在您/春风十里的怀抱再做一回/撒娇的小儿女/……母亲/怎么能让您涉过幽冥的荒凉之地?/我用立起的诗行/为您铺一条回家的路/您就循着我的吟诵声/夜行……/我集齐所有星光/为您点一盏引路的灯/您只需打马前行/我似乎已听到/风里传来急急的马蹄声/哦 母亲……不知诸君读到这里哭没有?我是哭了,稀里哗啦,泣不成声。这些诗句用不着分析,却具有无限的情感冲击力。先生说,感人者莫先乎情,华平是做到了极致。
在《父亲》里,华平又为父亲失去爱人,失去另一只翅膀,独自飞翔而悲歌一曲。你的发已开成了白色的霜花/是你失去爱人的痛堆积成的霜雪吗/你的诗句是那么的哀伤/泪磨成墨/书写成行/你站在岁月的风里吟唱/每一句诗行里/浸透你一滴滴思念的血花……/母亲的笑容开成一朵太阳花/穿透时空复活在你心上……说实话,我也写过父亲,成千上万的人都写过父亲,可这是我看到写得最动人的《父亲》。
四
我一直坚信,华平是一个天才的诗人,是李清照、柳永、陆小曼她们未死的亡魂。朦胧、婉约、伤感,她的诗句具有无限的诱惑力,她的情感具有强大的爆发力……
字里行间,让人不自觉的想起华平,这个骨子忧郁而真实的平平仄仄的女性。她的东西大多是心非写不可,所以敢真情流露,敢爱敢恨,完成心灵的释放。她的诗句发乎于心达之于意,她的文字是美的,她做文字的心是美的,做人的心是美的,她的文字是隐形的感伤,她的人也是隐形的感伤,她在无休无止地为那些爱得良苦却伤得太深的人流泪。她的笔墨浸透了对苍生、对生命、对尊严、对个性、对人性、对思想、对情感的无悔忠诚,这,就是人来到世间一回不枉的明证。无论风花雪月,柳拂莺鸣,繁树莳草,长街通衢,红男绿女,芸芸众生,阴晴圆缺都自有她一份深深的情缘。她于尘世间或狂歌当啸,或浅吟低唱,歌颂涌溢的是爱,微风流淌的是情,喜也好,悲也好,痛也好,快也好,总悟得人活一回,生命苦短,欲望苦长,做人做文,能得如此境界,华平值得。
我喜欢华平诗行中那些比较儒雅、学气的句子,更比较偏爱她那些写得比较简洁、干净、圆润、透明、禅意,夸张、奇特、现代、荒诞,无奈、苍凉、深峻、峭拔的诗句,透明如月光一样的忧伤,把一种情感存在的残酷、艰辛和无奈,一种对生存、生命的终极关爱表现得极其苍凉、悲壮、忧郁、愤懑,透视出诗人对尘世的洞察力与穿透力。
那一缕精致的忧伤还在穿越胸膛,风雨桥上的女子有好多事情和情事还在徘徊和迷茫,桥下苍茫之水还在流淌过往流淌思念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