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忠沐血豫皖苏

□李光厚 王国华

　　从红军战士到新四军营长

　　杨德忠，又名杨应涛，男，侗族，1920年12月30日出生于三穗县八弓镇木界村，系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国上将杨至成的侄儿。7岁在本村读私塾，1929年父亲杨荷舫迁居县城，遂进了办公的城关两级小学，接受新学知识。父亲常教育他要努力读书，像叔父杨至成那样考取贵阳农校，又考取黄埔军校当军官，为国家效力。

　　杨德忠1935年秋高小毕业，就去贵阳报考学校。到扎佐，正遇到红军长征路过，他曾听父亲说叔父在红军部队，他想和叔父一起当兵，就参加了红二、六军团，随红军西进，投入了艰苦卓绝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因年纪小，被分到补充团给政委当通讯员。

　　红二、六军团在黔西北辗转两个多月后，4月进入云南，在石鼓抢渡金沙江。5月初翻越哈巴雪山到中甸县城。杨德忠调入军团青年宣传队。7月，红二、六军团与红三十二军组成二方面军，开始过草地。进入草地，粮食断绝，饥饿难忍。一天，他与战友在一个草堆边依偎过夜。第二天醒来，战友已经牺牲。他掩埋了战友，又随队前进。8月初，二方面军过完草地，遭国民党军堵截，在横河镇遇敌机轰炸，杨德忠负轻伤。10月下旬，二方面军与一方面军胜利会师。他与战友共6人到保安学习文艺演出。1937年1月学习结束，调六军团文工队工作。4月，经刘斌、贺学才介绍，在陕西阜坪县流曲镇加入中国共产党。为加强同西北军的统一战线，6月，杨德忠等4人抽出来帮助西北军开展部队文艺演出宣传工作。8月，回到六军团跟军团长陈伯钧当通讯员。

　　1937年“七·七”事变后，红军改称八路军，六军团改称三五八旅，杨德忠仍为陈伯钧通讯员。12月，随陈伯钧到延安开会，与从未晤面的叔父杨至成见面，并随杨至成见到了朱德、毛泽东。叔父给他讲了在井冈山艰苦斗争的经过，叫他要紧跟毛泽东，勇敢杀敌，把抗战进行到底，争取全民族的解放。1938年2月，他离开三五八旅进抗日军政大学，编入二大队二中队学习。9月，为加强敌后抗日战场力量，“抗大”部分学员提前结业，分赴抗日前线。杨德忠分配到新四军，立即随队从延安出发，经陕西、河南，向皖西北地区前进。到豫东永城，杨德忠被分配到彭雪枫领导的新四军游击支队三营七连任指导员。

　　1939年1月，新四军游击支队司令员彭雪枫在鹿邑县接见“抗大”学员，一同来接见的部队领导还有副司令员吴芝圃、参谋长张震、政治部主任肖望东。首长们对“抗大”学员很器重，杨德忠正式分配到游击支队主力一团三营八连任连长，并兼连指导员和党小组长。1月底，部队进击皖北，杨德忠率全连战士与敌、伪、顽、匪长期斗争周旋，历经大小数十次战斗。9月初，杨德忠当选党代表出席游击支队第一次党代表大会。接着，同三营一起随安徽省委书记张爱萍在邳县、毫县、涡阳一带开展游击战，参加了瓦岗战斗和沙滩战斗。11月7日，游击支队举行纪念苏联十月革命胜利22周年和隆重欢迎党中央刘少奇同志视察豫皖苏边区大会，并举行了阅兵。杨德忠的八连因在阅兵式上表演突出，他受到刘少奇的接见。进入1940年，抗日战争进入艰苦时期。2月，游击支队改称新四军第六支队，彭雪枫司令员兼政委，张震任参谋长，全军发展到17000余人，杨德忠战功显著，被提任主力一团二营营长。

　　新四军东进节节胜利

　　杨德忠到新四军后，游击支队在豫皖边境的白马驿整训。彭雪枫司令员电告党中央：“过完新年即东进皖北。”1939年春，副司令员吴芝圃和参谋长张震率一团、二团东进，在皖北与敌伪顽战斗数十次，新四军节节胜利，所向披靡。

　　2月6日，杨德忠接到攻打高庄，捣毁日伪“良民公署”的命令。高庄在永城县东70里，高庄“良民公署”主任周天成是铁杆汉奸，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办事，鱼肉乡民，带鬼子“清乡”，参加鬼子“围剿”新四军，血债累累，老百姓对他恨之入骨。因为周天成对日本人十分卖力，日本人授高庄为“模范治安区”称号。他强征各村民团70多人为自卫队，轮流值班守卫高庄，周天成和一个班伪军住在公署房里。杨德忠率八连急行军40里，趁天黑围住了高庄，二排三排封锁各出口，他亲率一排直取“良民公署”。枪一响，自卫队员知是新四军来了，都不愿抵抗，空放几枪就举手投降。周天成在房里组织伪军顽抗，战士们冲进房去，打死伪军3人，伤2人，其余的成了俘虏。周天成趁乱从后门逃跑，被守候在路口的战士击毙了。八连缴枪20多支，大获全胜，无一伤亡。

　　2月18日，一团制定了攻打双桥镇端掉伪军指挥部的作战计划。双桥是东进皖北的咽喉重镇，驻着伪军王福来团500多人。王福来原是国民党冀察战区的一个营长，日军占领华北后就投靠日本人，成了伪军团长，为日本侵略者镇守双桥。王团下属有三个中队，两个中队分别驻在双桥镇外围村庄，一个中队和团部驻镇上。新四军一团决定利用伪军驻扎分散的特点，采取分割包围，分头围歼，彻底端掉王福来部。八连的任务是直捣王福来的伪军团部，使分散驻扎的中队失去联系，失去指挥，成为孤立的据点，以便各个击破，全部歼灭。杨德忠接到捣毁王福来团部的命令后，一边派人到双桥镇核实王福来团部防御情况。一边召开班排长和党员会，动员连队骨干一定要认真准备，积极投入，打好这一仗。杨德忠在会上说：“我们团是支队的主力团，团长又把捣毁王福来团部的重任交给我们连，这是对我们连的极大信任，是我们连的光荣，我们一定要打好这一仗，迅速拿下王福来团部，使他与下属的几个中队失去联系，失去指挥能力，为战斗全局取得胜利创造条件。在战斗中，我们的干部，我们的共产党员一定要起带头作用，一定要身先士卒，不怕牺牲，勇敢战斗，为全连战士做出榜样……”八连先派一个侦察班，趁白天赶集混进镇内，天黑后摸掉了敌人炮楼的哨兵，放下吊桥，打信号通知连队进镇。杨德忠命二、三排围歼炮楼敌人，亲率一排直取王福业团部。王福来住在一个四合院里，战士们靠近围墙，用集束手榴弹往院子里扔。围墙炸开了，房屋也燃起了大火，战士们冲进去，几分钟就歼灭了团部敌人。王福来趁乱从黑暗中逃跑了。这一仗全歼了王福来团，打死打伤伪军50余人，俘虏伪军团参谋长刘芳勋以下200余人，缴获粮食、物资一大批，在清理战场中，还意外发现两名日军尸体，原来是王福来邀来作客的一个日本顾问和卫士。八连勇猛果断的战斗作风受到了团部表彰。一团进驻双桥镇。在一个多月里，游击支队发起战斗十多次，连战皆捷，歼灭毫县、涡阳和永城以东地区的敌伪武装，创立了新四军皖北根据地。3月初，彭雪枫率领支队机关进驻豫皖边区的书案店。

　　围歼日本“天皇慰问团”

　　1940年2月，新四军游击支队改称“新四军第六支队”，彭雪枫任支队司令员兼政委，下辖两个主力团，一个特别团，4个总队，3个独立团，杨德忠提任主力一团二营营长。

　　六支队的东进和壮大，豫皖苏抗日根据地的建立和发展已成了日本侵略者的心头之患，不除掉六支队，日、伪势力就不能安身。于是，日军集中兵力对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六支队的主力一团在团长张太生、政委李耀的率领下，在永南、涡北一带开展灵活多变的反“扫荡”斗争。

　　3月初，一团得到可靠情报，有一支日军要经永(城)砀(山)公路前往砀山，车队中有一辆客车，其中可能有日军重要人物。一团认为永砀公路在永城以北，不属六支队的游击区，敌人可能麻痹大意，我们就设伏，在途中将车队打掉。一团将这个任务交给二营，情报还说，这个日军车队是日本的“天皇慰问团”及其护送队，战斗力较强，要充分作好准备，以歼灭敌人。二营驻地离永砀公路中段有八十多里，杨德忠率部队冒着严寒隐蔽行军，拂晓前赶到永砀公路中段的薛湖村附近。这里是平原，无险可据，小麦还未长高，没有遮掩依托，战士们抢挖临时掩体隐蔽，准备战斗。杨德忠作动员鼓励大家：“敌人快要到了，大家要沉着镇静，打鬼子不比打伪军那么好打，鬼子训练有素，装备比我们好，作战顽强，但他们也是人，不是神仙，我们在暗处，我们占主动，战斗的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打得准、打得狠，胜利就绝对是我们的。敌人车队进入我们伏击圈时，听到指挥枪响就行动。先向汽车扔两轮手榴弹，再用机枪、步枪消灭敌人。”指战员们听了，心中都有了数，静静地等待着敌人车队的到来。

　　很快，前边的部队已隐约听到了汽车的马达声，声音越来越清晰。杨德忠再次告诫各连，沉着冷静，不许盲目放松，听命令行动。敌人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缓缓开来。杨德忠一看，前两辆是载有日本兵的武装车，第三辆是一辆客车，第四辆是殿后的武装车，车与车之间都保持几十米的距离。几辆车很快就进入了伏击圈。杨德忠见时机已到，拔出手枪射击，大喊道：“打!狠狠地打!”命令枪一响，伏击点的指战员立即将手中的手榴弹扔向汽车，手榴弹在汽车周围或汽车上爆炸。爆炸声、火焰、烟尘，顿时包围了汽车。接着，第二轮手榴弹又扔出去，领头那辆汽车着火燃烧起来，躺在路边跑不动了，鬼子下车伏在地上还击。第二辆武装车上的日军也立即还击，边打边加大马力往前冲。

　　杨德忠见第二辆车要跑，立即命令机枪、步枪集中射击，并大喊：“汽车要跑，集中火力打轮胎!”三辆武装车和客车都被手榴弹和子弹打坏跑不动了。车上没死的鬼子迅速跳车躲在车旁还击，打得战士们抬不起头来，战斗越来越激烈。杨德忠命令五连一、二排从左右两面包抄过去，集中火力打击敌人，这样一来，日军处在四面挨打的境地，敌人一批批地被击毙了，指挥官下令拼命突围，一小股日军夺路逃跑了。战士们冲上前打扫战场，不小心被负伤没死的日军开枪射击，两个战士牺牲了，二排长气急了，举起冲锋枪将未死的日军全部击毙。这次伏击战共伤毁敌汽车4辆，打死日军联队长1名，击毙其他日军官兵36多名，俘虏受伤鬼子2名，缴获物资、枪背时一批。二营伤亡不到10人，杨德忠率领的二营取得了对日军作战的绝对胜利。

　　在反“扫荡”中歼灭日寇

　　在豫皖苏根据地反“扫荡”斗争中，新四军六支队各部与敌人针锋相对，机智灵活地打击敌人，日寇的“天皇慰问团”被干掉，更激怒了日军 指挥机关。日军加强对抗日根据地的“扫荡”。

　　3月底，驻白玉楼(楼，即村庄)据点的敌军，调集日伪军600多人，在松田大佐带领下，向一团驻地扑来。一团采取灵活作战方式，将主力跳出外线作战，二营奉令迎击从白玉楼出动的日伪军。

　　白玉楼的日伪军装备较好，战斗力较强。还有一个骑兵队。松田认为新四军六支队根本无法战胜他的队伍，发誓要在这次“扫荡”中将伏击“天皇慰问团”的新四军消灭掉。

　　一团之所以安排杨德忠的二营迎战白玉楼的日伪军，是要打掉这股敌人的骄狂气焰，团领导人坚信，二营是有这个战斗能力的。杨德忠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经和教导员研究，决定在丁楼设伏，在半途中消灭敌人。敌人进村了，村子空荡荡的，也不停留，继续前行。在出村不远的果树林中，敌人进入了二营的伏击圈，杨德忠见机会来了，大喊一声“打”!战士向敌人一齐开火，骑兵人马倒了一片，手榴弹如冰雹般扔向敌群，敌人队伍被炸乱了。

　　但敌人很快就清醒过来，松田中队长迅速督促士兵进行反击。顿时组织鬼子、伪军向二营扑来。敌人在明处，二营在暗处，我军战士给敌人不断造成伤亡。敌人依仗装备好，弹药足，反扑更加猖狂。二营指战员沉着应战，战斗呈胶着状态。

　　杨德忠观察了一阵战斗形势，觉得这样打下去，我们不但赢不了战斗，还可能带来更多伤亡。他与教导员商量，留两个连在果树林与敌人对峙，自己率一个连悄悄杀向白玉楼，抄敌人老窝。白玉楼只有几十个伪军驻守，分别驻在一座炮楼和营房里。营房是一个四合院，伪军任务是看家护院，防守并不严。六连一到，解决了哨兵就顺利冲向大院，院子里守敌发觉，进行抵抗。敌我双方就依托院墙、房舍展开了战斗。敌人不敢冲出，六连因地形不熟，也不好冲进去，战斗出现僵持状态。

　　奔袭敌人炮楼的三排到达主炮楼下，被炮楼上敌人发现，战斗立即打响。杨德忠指挥三排战士攻打炮楼，派一个班绕道接近炮楼，用手榴弹炸开进炮楼的木门，两个战士冲了进来。炮楼上的敌人发觉进炮楼的木门被炸开，立即从楼上扔下手榴弹，两个冲进去的战士被炸伤。手榴弹引燃了炮楼底部的柴火，受伤战士苏醒过来，见是战机，就趁势将附近可燃之物全部点燃，楼上敌人被熏得睁不开眼。新四军战士猛冲过去，将受伤战士救出来，并将大火添得更旺，炮楼猛烈燃烧起来，十几个伪军全部葬身火海。两个排战士回身增援攻打伪军军营，很快就把敌人肃清了。

　　杨德忠迅速带部队回援教导员，途中见一溜灰尘扬起，是敌骑兵返回增援白玉楼伪军。他令战士们隐蔽，放过敌骑兵。松田见白玉楼浓烟涌起，知道据点出事了，无心恋战，只好带步兵回撤。殊不知杨德忠已在半路埋上地雷和炸药包，等待着日军来撞。松田的队伍风尘仆仆地往回撤，撞上了地雷阵，被炸得晕头转向。杨德忠的伏兵排枪齐响，日军被打死一片，这时天快黑了，松田最怕夜战，只好带着残兵往北玉楼方向夺路逃跑了。

　　这一仗，二营击毙日军32名，伪军40人，打死敌战马12匹，缴获歪把子机枪3挺，三八式步枪58支，挫败了敌人的“扫荡”。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杨德忠从1935年加入红军、1938年在新四军中抗日直至日本投降，十年征战中，英勇杀敌，身经百战，身体多次负伤仍坚持奋斗，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崇高品质。

　　第一次负伤是在长征途中。红二军团过草地后，向甘肃南部进军，受到国民党军的追堵。杨德忠在六军团宣传队，到达横河镇附近，被敌机轰炸，有战士牺牲，乱石飞来，杨德忠裤腿流血，脚负了轻微伤，虽然疼痛，但无碍行动。

　　第二次负伤是1940年6月7日。新四军司令员彭雪枫在皖北新兴集纪念“五卅”运动十五周年，召开军民大会，正在举行阅兵，突然情报报告日本鬼子大队人马前来偷袭。一团二营立即赶赴马桥—梅庙前线阻击，与日军激战经日，打退了敌人，营长杨德忠在战斗中左膝被日本三八式步枪子弹击中，伤及膝关节肌肉。他留队治伤，边治边坚工作，六支队领导表彰他“轻伤不下火线!”

　　第三次负伤是“皖南事变”后。1942年2月，驻涡阳龙山据点的日伪军进村抢粮食，残害百姓，杨德忠指挥战士堵击敌人，夺回粮食。在战斗中他左膝中枪负伤，而且伤及筋骨，属重伤，伤势严重，被送到团部治疗。他用顽强的意志和病魔作斗争，伤势稍好即归队。“皖南事变”后，六支队改为新四军第四师，他回到四师，四师参谋长张震、政治部主任肖望东来看望杨德忠，两天后，师长彭雪枫、师政委邓子恢也来看望杨德忠。首长们都安慰他，鼓励他，希望他能继续为革命作出贡献。

　　杨德忠负伤后，不便带队打仗，调到三十一团任参谋，1944年秋调十一旅任敌工科长。在长期与敌伪顽艰苦斗争中，新四军医疗条件和生活条件十分差，敌人“扫荡”时，部队转移了，老百姓将他藏在高粱地里，天气太热，蚊虫叮咬，缺衣少药，导致伤口溃烂，恶劣的环境，使杨德忠左脚残废了。

　　1946年春，国民党公开挑起内战，解放战争开始。为减轻部队负担，部队决定疏散伤员。根据组织决定，杨德忠也是疏散人员之一，确定他暂回家乡养息，革命胜利后再归队。10月，杨德忠依依不舍地离开部队辗转回到家乡。

　　1949年11月，人民解放军解放三穗，杨德忠找到县委副书记高音(高音原在新四军四师战斗过)，并配合高音开展接管工作。12月，杨至成从武汉寄来家信，杨德忠即赴武汉与叔父见面，经杨至成带领，见到了原新四军四师政委时任中南军区副令员的邓子恢，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队伍。根据杨德忠的伤残情况，组织上安排他在军用皮鞋厂任科长。1959年，杨德忠终因身体不支而离职休养。1985年，在湖北省土产进口公司离休，享受正团级待遇。2000年4月8日因病治疗无效，在武汉逝世，终年80岁。家乡三穗县木界村村民开追悼会追悼他，县党史工作者为他著书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