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册里的青春

□吴育瑞

　　一个不用加班的双休，我在家里清理家中乱七八糟的书籍和画册。突然从一堆打算遗弃的杂志里掉下一张过了塑的七寸照片，只见到照片的背面，我猜想无非就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合影，丢就成，不要了!

　　近年来，由于我也热衷摄影。关于摄影，妻子龙妹与儿子向来不认为我摄影会有什么气候，我曾告诉她们，近年来，许多退休的领导干部都拿起了相机到处跑。龙妹说，这是别人功成名就，退下来不再有任何负担，可以清闲自在地享享清福、安度晚年了，但是他们不甘清闲，而且现在的相机，只要能拿起来，会按下快门，就能成艺术，摄影自然成了他们的首选，你也一样!

　　我哑口无言，儿子还小，但对于我的争辩：摄影可以养生保健、怡情养性，使人心胸豁达、精神愉悦，促进身心健康，保持乐观向上的精神状态等说辞，却已能背得八九不离十。于是我的照片成了我自己孤芳自赏的“艺术”，我也慢慢不喜欢洗成名片留存了。后来，我隐瞒妻子龙妹花1万多块钱购买了一台相机之后，我的照片就只能全部放在电脑或者移动硬盘里了，家里洗成名片的照片都是参加一些没有什么意思的活动合影。

　　掉下的这张，应当属于没有意思的合影。于是我也懒得理会它。

　　这时，儿子进来，拾起地上的照片，没有说什么，如获至宝地拿出去放到他的书柜里去了，什么东西让儿子视为珍宝?儿子的举动，我倒特别想知道那是一张什么样的照片。后来，我在儿子在客厅里看《光头强》之际，偷偷地拉开他的抽屉，拿出那张照片，原来是他学前班毕业照的合影。看着一个个笑逐颜开的儿童，我想起了我读书时的毕业照。

　　读小学和初中，我都是在乡村，从没有机会照过相。我初中毕业上了一所三年制师范学校，在一所县城，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临近毕业，班里离别的气氛越来越浓。加之此时，农村的家庭经济有所好转，于是我与大家一样，也照毕业照，也拍些个人的校园写真，送给同学贴在各自的留言册里作纪念。

　　于是我翻箱倒柜找出橱柜底层的纪念册，里面的文字或幽默，或深情，或搞笑，让我不由感慨万千，心中的记忆之门訇然打开，将带我进入往昔的青葱岁月。已经泛黄的纪念册上那些久违的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一个一个从脑海里蹦出来，那些美好的岁月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师范学校门口的商店开始卖各种各样的毕业纪念册了。但是我们有三五个同学从农村去的，家庭经济特别差，不打算购买毕业纪念册，班里的生活委员知道后，说服班委其他成员，决定从班会拿出一笔钱来，统一购买一批纪念册，让大家都把这份同学情谊记下来。毕业册买回来分发给大家后，我自己在扉页上写上自己的心情文字，然后让老师、同学为自己写上毕业赠言。有的同学写得慷慨激昂，有的同学写得深情隽永。一个请我喝过两次酒的同学，还真诚地指出了我的缺点和优点，希望我在以后的工作和学习中能改正缺点，发扬优点，在未来的教学生涯中有一个美好的前途。

　　当时，我忙着在同学的毕业留言册上写留言、贴照片，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的毕业册好久没有见到了，不知道到谁的手里呢?我用了三四天时间调查走访，才知道是我们班一名女同学拿走我的纪念册到女生宿舍了，我问她要，她只是告诉我还没有空写，还没有写好。同学嘛，我没有多说什么，等吧!

　　她迟迟没有交回给我，直到临近毕业，大家写留言，送照片的事慢慢冷切下来之后，我才等到我的毕业纪念册。我带回宿舍慢慢看时，发现认识的同学差不多都给我写下了或祝福、或期待、或留恋的词句。只有她在整整一张白纸上面，只写下了“把握今天，不要怨命运的错与对，执着的追求，终会成功的……”没有地址，没有姓名，更多没其他一个什么字。问她，怎么省去那么多，不写明白些?她红着脸，停了好久才轻轻地说，想表达的东西太多，一时不知如何表达，你自己想吧!

　　她最后意味深长的叹息，很伤感，但我却理解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直到毕业10多年后，我已经转行从事其他工作，不再当老师了。一天，我们的老班长告诉我，老师病了，希望把能约到的、能联系到的老同学叫去，看看老师，大家又一起聊聊。

　　那天好多同学都来了，十多年不见，大家都很开心，也喝了许多酒。当然她也在，她依然是那么漂亮，依然是大家眼里的班花。酒桌上，大家也都说我事业有成，能说会写，这博得我与大家都一一敬酒。饭后，我们在校园里走，说起当年的事，她借着酒气对我说：“你不知道呀，我一直暗恋你，你是我的梦中情人。我一直想对你表达爱慕之情，可是那个时代没有女生暗恋男生，更没有女生追男生，所以我没有勇气表白。我曾经给你写过一封很长的信，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就想明天一定要鼓足勇气交给你。可是，到了第二天，我就打了退堂鼓。我的留言，为了你，也为了我，而你只知道死读书，对留言又不理会……”

　　“不会吧!”我惊叫。大伙转身来看我俩，她用有些幽怨但很认真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十分夸张的大笑后，追上了大伙。我从她的眼里读出了真诚。但我一直不知道她说的留言是什么!

　　这个下午，我把时间交给回忆。读这本纪念册，直到读到她的留言，我一点一点读着这些文字，与其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不如说是满满的幸福。一直以为我以为自己出身贫寒，我的青春只有读书，其他是一场留白。我没想到它也会风花雪月，姹紫嫣红，开满枝头。

　　回忆师范三年的生活，不知不觉中，绽出清新甜蜜的气息来。往事如烟，那些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的同学，不知你们可否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