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记忆

□张昌国

　　忘不掉的总是记忆，割舍不断的是情缘……走不到的地方叫远方。
　　有思念，就有牵挂；有遗忘，就有记忆。倘若，插上一双腾飞的翅膀，打开记忆之窗，村庄的那山、那人、那水等等，就会留存在幸福的记忆里。
　　有这么一个地方叫展锋村，她是那样的风情横趣，夺人心魂，迷幻如一帘幽梦，沧桑如岁月烟志，温存如涟漪绉纱，我再没有任何理由把她遗忘。
　　小时候，哥哥、姐姐们总是没完没了地说，在我们老家寨脚清水江对面那座遥远遥远地，与天相连的山顶上有个美丽的村庄。
　　村庄，位于岑松镇东北面，距离剑河县城十余公里。一直以来，居住着杨、邰、雷等姓苗族同胞，那里山高水清，人杰地灵，气候宜人，风景独秀，景色迷人。
　　父亲生前，茶余饭后，他总爱向哥哥、姐姐和我介绍说，他的姑姑天生好像就与展锋村有缘。在缺医少药的饥荒之年，太爷爷、太奶奶因病得不到医治，很早就离开了人世，姑婆十五六岁就远嫁到了那座山水与天相接的村庄。
　　九月的秋风还不是那么纯粹，它的缝隙里夹杂着些许躁动的因子。农历初十这天，展锋村要举行隆重的斗牛节。
　　早晨，乡亲们一觉起来，就急着你呼我、我邀你，忙于梳妆打扮……让如梦初醒的整个村子，顿时热闹起来。
　　我骑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紧跟在牵着斗牛、拎鸡提鸭、抬着大米粑、担着酒壶、扛着芦笙、举着彩旗的伯伯、叔叔和大哥大姐以及群男群女们之后，一路欢声笑语、一路芦笙悠扬，趟过河水、沿着小路、穿过梯田，爬过大山，走向村庄。
　　到了，到了，到了……大哥、大姐们激动地一阵阵高呼后，接着一曲又一曲向村庄示意芦笙声就在伯伯、叔叔们那边悠扬地响了起来。零落的斜阳余晖很快就要在村庄的天边慢慢的、渐渐地消失。远远望去，村庄里家家户户，万盏明灯，一盏接着一盏，逐渐辉煌。主人们很早地就举起牛角酒等候村口夹道欢迎来自十里八乡的客人。
　　村庄给我的第一感觉，没有都市的车马人流，也没有都市繁荣贵气，却有一种难以直言的纯朴、热情和好客。
　　这天晚上，非同寻常，家家用杀鸡宰鸭、煮酸汤鱼、炒花生米等高规格标准来接待远方的客人。长桌宴上，农家特色美味佳肴，酒香浓烈，兴致歌出，古歌情长，主人客人不时举杯互敬，不时高歌，你唱我答；踩歌堂和美人靠上，青年男女三五成群，歌唱祖国、畅谈理想、寻找爱情、描绘未来……
　　此时，你竟会发现自己的灵魂竟然会有刹那间的恍惚，自己的心灵与村庄是如此的契合。
　　今年农历正月初九，春节的浓烈氛围丝毫还没有消散，我和田景才、欧秀锦、王立等文友们随同贵州省作协理事、贵州省文学院签约作家、黔东南自治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剑河县文联主席、剑河县苗学研究会秘书长杨村一起去展锋村观看春节篮球赛。
　　清晨，冬日的太阳在鸡鸣的催促声下，慵懒地伸伸胳膊，微笑着射出第一缕光辉，那道金灿灿的线，暖暖的普照大地，把整个剑河县城都映成金色。驱车从县城出发，在通往展锋村的公路上，经过多时的攀爬、颠簸和直行，走着走着，不经意间我们已经走进了村庄。
　　站在村口，环顾四周，你会觉得这里的天空是如此的湛蓝，云雾是如此的洁白，空气如此的新鲜，气氛是如此热烈。
　　中午，被太阳晒过的谷秸、草垛堆，热气缓缓上升，而炊烟就像一层薄纱，缠绕在屋顶、树顶……大地一片光明，唯一一条通进村庄的水泥硬化道上，一辆接着又一辆的轿车、农用车和摩托车不时会飞跑进村庄来。
　　对于一个时隔多年的我，再次走进村庄，与第一次相比，可真还有不一样的感觉。
　　从村庄的东口顺着斜斜的水泥硬化道路往西看，就是一座近百余户人家的村庄，颇有苗族风格的平房、吊脚楼和极具现代化气息的砖瓦房环山而建，错落有致，既气派又和谐。
　　村庄背面的山呈椅子型，中间为平地，村庄脚下是层层梯田，对面的山巍峨高耸，像砚台、像毛笔、像钢笔……村庄四周山体连绵，树木林绿绿葱葱。
　　村庄的山、水、人、情等等，你一定用“心”去感悟、触摸……可村庄的风景，我只能用“秀”字来形容了，但这种秀却朴实，不浮躁不艳丽。她很耐看，初看时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当可又一次回瞬时，就会发现她像似一幅美丽的江南山水田园风光水墨画。
　　看啊！村庄中央宽敞的球场上，运动员们你追我赶，拼命地为冠亚军而争夺，球场四周，男女老少、人山人海、接踵摩肩，加油声、欢呼声、呐喊声和喝彩声，声声连成一片，响切了整个宁静的村庄，我们不知不觉也挤进观众席上的人群，加入到了其中。
　　这时，从观众席的左边向我走来几个素不相识的客人，热情、亲切叫我“老表”，还争抢着邀请我去他们家做客。这称呼、这热情，对于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我来说，是乎觉得有些突然。之后通过相互介绍得知，原来叫我“老表”的，就是父亲的姑姑——我姑婆的雷姓大孙子“大老表”。
　　也许就像人们所说的“远在天边，近在咫尺，不曾相见不相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相见不相识”的那样吧！
　　饭桌上，我们相互从祖辈、父辈至小辈介绍了很多很多，酒兴也很高很高，喝完了大老表家又被请到了二老表、三老表家……
　　午饭过后，如同美酒的阳光还来不及收住她如痴如醉的碎步，伴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如雷霹雳的鼓掌和一碗接着一碗庆功酒等等在球场那边响起，一个隆重而热烈的篮球冠亚军颁奖仪式结束后，主人们把所有来自十里八乡的客人都一起请到了村庄的篮球场上共享他们举办的千人晚宴。
　　热情好客的主人们，在我们和所有的客人都酒醉如仙，翩翩起舞之时，才一一地把我们请进了芦笙场。你看！场内的年长者们、青年男女以及场外羞答答的少男少女们，三三两两，迫不及待地，直奔其中，手牵着手，心连着心，豪情奔放地跳起舞、唱起歌来。
　　傍晚时分，在男女主人们一首又一首酒歌、情歌迎送和新一轮的一杯又一杯米酒夹击之后，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
　　村庄啊！你一直以来都藏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你赐予我的一份情感，深厚、热情、亲切和美丽，不管无情的岁月多么漫长，你都永远留在我有情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