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同起义时期的郑珍

□文/图   龙先绪

郑珍（1806-1864），晚清著名诗人、学者，家住遵义县东乡八十里之乐安里沙滩子午山。郑珍的一生，跨越了咸丰和同治两个时期，在这期间他经历了一场战乱，并用诗作表达了对战争的看法。

受洪秀全咸丰元年（1851）在广西金田起义的影响，贵州各族人民也纷纷起来与官府斗争，引起地方动荡。这场起义始于咸丰四年（1854），终于同治十二年（1873），共计二十年，史称“咸同起义”。咸丰四年郑珍已四十九岁。

咸丰四年是多事之秋，郑珍在《甲寅元日》诗中写道：“遐方且喜辛盘在，隐虑空令白发生。”正月二十三日，他的前辈姻亲遵义唐树义奉命在湖北抗击太平天国起义军。舟至金口，募卒尽散，投江死。十二月，其好友湖南新化邹汉勋从安徽巡抚江忠源抗击太平军，死难庐州（今合肥市）。

八月初六日，桐梓县九坝场杨龙喜起义军入据县城，后进军遵义府城，十三日官军败于板桥，遂占领遵义之雷台山，围攻府城。郑珍《望捷行》诗云：“郡城西望杀气紫，炮声隐震八十里。”郑珍被惊吓，与家人慌忙藏谷移书。八月二十八日，原贵州开泰县令陶履诚、参将宝山出遵义城北门攻击同死。九月二十八日，通判韩超督练卒百人攻雷台山，以官兵不助失败而归。郑珍在《愁》诗中写道：“亦思权避地，可以息惊魂。自顾无资斧，空知守墓门。儿痴惟熟睡，婢慢只多言。愁绝时西望，连山杀气昏。”遂至遵义、湄潭交界的后坪同姓人家躲避。是年，郑珍选官荔波教谕，为躲战乱，携家人赴任，从湄潭经瓮安南行。到瓮安后，郑珍要去省城贵阳领取学官凭证，家人由儿子郑知同带着继行，约定在都匀等候。他在贵阳见到了好友傅寿彤、王个峰、赵旭。除夕日抵到贵定县得儿子信，孙女如达痘殇都匀，半月后孙子庞孙亦痘殇。

咸丰五年（1855）二月二十日，郑珍从都匀起程往荔波。夏，潘新简在荔波九阡自立王府，举义旗，打败了县令蒋嘉谷派去镇压的官兵。蒋嘉谷病，郑珍于七月初二日往莪蒲一带相隘设关，其自嘲诗说：“一笑谈经牙，化为论兵舌。”九月十六日，郑珍挈家发荔波。由于路途不靖，绕道广西，经拉冷寨、里湖、芒场、六寨、戈坪、月里、牙林渡、槁里、南丹、罗斛，抵达贵阳。崇山峻岭中，匪警不绝，惊恐万状。在贵阳与莫友芝、莫庭芝、黄辅辰、黄彭年、唐炯、周作楫、周继煦、吕廷辉、夏丞业、王个峰、舒必濬、高秀东等名流交往唱和。郑珍有诗云：“座客尽是珊瑚钩，俯视城郭销我忧。”当轴者聘他任书院监院，力辞。

咸丰六年（1856）贵阳知府刘书年招致幕中，欲更卜居东山之丘，不果。暮春，郑珍辞别在筑好友返回旧居。由于黔北农民起义军已于上年春天被川、滇、黔三省官兵联合镇压，遭到毁灭性打击，一时难以复振，地方暂时苟安。尽管生活艰苦，仍潜心治学。咸丰七年（1857）寒夜百感交集，写诗《寂寂》说：“寂寂碧山里，萧条非世情。家贫亲戚畏，官退比邻生。百年已过半，一分无所成。长吟风雪暮，心事不胜惊。”咸丰八年（1858）冬，莫友芝将赴京新选知县，兼试春官。郑珍至贵阳相送。自此一别，遂不复相见。咸丰九年（1859）郑珍以病，辞贵阳知府刘书年课子之聘书。刘书年复书谓必不得已，即子知同亦可。郑珍以病新愈，二月二十日命知同赴贵阳。七月二弟郑珏病逝，有哀词二十首，情感横轶，声泪俱下，古今哭弟诗若此者，殊未有也。十月入川访任南溪知县唐炯。十二月中旬，号军进入遵义南乡，县令江炳琳死难，便辞唐炯归家。未归之先，子知同已与家人往南溪相寻。郑珍闻家乡大乱，急归，与眷属相左。除夕日至家惟空屋在。

咸丰十年（1860）正月杪，郑珍遣去南溪人归，接唐炯书，言馆嫂于西房，待仲春风日暄和，为其具装归。二月十七日，湄潭县城被号军占领，逼近乐安里，郑珍西走避之，度娄山关至桐梓，依老友赵旭，复遣健步赴南溪命知同归。三月初，家人自川归，遂僦居桐梓杨家河刘氏宅。秋还山。湄潭号军益逼近东里。他目睹或听闻乡间各种惨状，写了《西家儿》《东家媪》《南乡哀》《经死哀》《僧尼哀》等诗，揭露地方官员为筹资镇压号军而敲诈老百姓的穷凶极恶。

咸丰十一年（1861），郑珍受聘进府城主讲湘川书院。目睹府城抽厘金惨状：“东门牛截角，西门来便著。南门生吃人，北门大张橐。”愤而写下了《抽厘哀》诗，揭露其“害等丘山”。在书院他与萧光远、李蹇臣、冯子玉诸先生形影晨夕。冬归。此时白号军大举进入遵义东南乡，他携家眷随大批流民向北逃往绥阳。其《移民哀》说：“乐安上流六十里，避贼移民去如蚁。经巢一叟携老妻，亦杂其间溯江水。”走六十里，到了绥阳城西三十里卜老场，次婿丁诰家。除夕日在遵义城北三十里的潘家坝，郑知同妻族宦氏居此。

同治元年（1862）开岁三日，郑珍经城东三十里的野葱坝，度洪江至子午山望山堂拜父母墓。初四日，在皂角堰访夺取城东九十里的新州场、桥头寺号军两大营的遵义县令于钟岳。初八日返回潘家坝，初十日号军据禹门寺，纵烧诸村。十七日号军烧望山堂。郑珍无家可归，借居府城残破的启秀书院，生活维艰，食老米，贷米过活。有时断盐。孙玉树又殇。十月还山，徘徊赭阶，思旧日藏书，将望山堂被烧的书纸积灰埋之，然后返城。冬，唐炯任四川绥定知府，邀他去四川。黄彭年在四川总督骆秉章幕府作幕宾，也来函相邀，因家人生病未成行。刘际升见其穷于度岁，赠米花米叶。

同治二年（1863）正月，唐炯又来书邀郑珍作浣花（成都）之游。三月四日，他携家自郡城归抵禹门山寨，拟留十日，即避乱入蜀。旋因道梗勾留，迁子午山未毁的米楼于禹门寨，四月初一入居。禹门山寨团练首领动用酷刑强迫民众捐输款项，他愤而写《禹门哀》诗。下半年上馆城中萧光远家，忽大病，几不起。劝饮，辞以牙痛，是必酒火。腊尽将归，萧光远强留，除夕谈达旦。

同治三年（1864）初一日，由萧光远家告归。谓萧光远拟身健后游蜀。初二日子午山谒父母墓，病不能去。旋得莫友芝函，上年十一月朝廷征召天下辍学之士十四人，郑珍名居首，以知县分发江苏。但他仍主游蜀，得其资斧，下江南与莫友芝相聚。穷居禹门山，口疾愈甚。至偶行溪上，步履艰难。《病中叹》诗说：“蹉跎一病半年馀，欲裂牙床腐颊车。怪症无名医欲避，久缠不放孽何如。先人化去空留药，口业思来只读书。亲属不知人不问，可怜奇事尽归余。”寨外皆号军，使知交绝响。终日闲坐，取纸漫书，揉而弃之。至九月十七日亥时归道山。时，夜晴星朗，无云而雷击者三。享年五十有九岁。敛以深衣，渴葬子午山望山堂废址，学者私谥“文贞先生”。

郑珍生命的最后十二年，正如其表弟唐炯所说：“遭际山川之险阻，跋涉之窘艰，友朋之聚散，室家之流离，与夫盗贼纵横，官吏割剥，人民涂炭。可骇可愕，可歌可泣。”其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与唐之老杜，殆相类焉。

 （作者单位：仁怀市政协办公室）

郑珍画像

遵义沙滩郑珍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