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笔变调绘就乡野深情
——刘诚龙《我自乡野来》读札
□邢红霞
刘诚龙是家乡湖南铁炉冲的虔诚写作者。《我自乡野来》是他的新作。书分三辑:“情在情中”“乡在乡中”“味在味中”。三个章节既独立成篇,又相互呼应,共同编织出一幅完整的乡村图景。每一辑都如一条记忆之路,我们经由这条路,跟随他来到江南丘陵地带那个叫铁炉冲的地方,去感受被时光打磨得发亮的乡亲、风景和味道。
读这部散文集,一种情感始终萦绕左右,这种真挚而朴实的情感,让人久久沉醉其中。对于那些曾在乡野与他相伴的亲人和乡邻,特别是母亲,作者倾注了万般深情。在“情在情中”这一辑中,作者用大量的文字描绘了一个有血有肉、立体逼真的母亲形象。养土鸡,把草鸡蛋留给儿孙吃的母亲;擅长煎豆腐、煎冬瓜和腌豆角的母亲;把庄稼当成自己信仰的母亲;为往三层楼上的儿子提几十斤重滚烫中药水的母亲。这位乡村母亲,是他的,是我的,是普天之下人们的母亲——隐忍、付出、辛劳。当然也有种姜、吃姜、卖姜的父亲,有当过兵、高傲、自杀于山胡椒树下的邻居温楚等。家乡人物一一从幽远的往事中走出来,来到读者面前。
刘诚龙的笔下,乡野的人鲜活而生动,而乡野的景色同样充满魅力,令人神往。他是一位出色的画师,用文字勾勒出一幅幅灵动而斑斓的乡野画卷。飞翔在水田里,如一首诗的白鹭;像一块绿色地毯的稻田;穿梭在树林间,如灵动音符的小鸟等。这些铁炉冲人司空见惯的自然景象,在他的笔下,却焕发出瑰丽多彩的光芒。
咸香的腊肉、甜糯的红薯、醇厚的米酒、诱人的冬笋……这些家乡的味道,因承载着记忆与情感而显得格外珍贵。在《除夕那早茶》中,作者描绘了除夕时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闲话家常,淡饮清茶,静静等待新年太阳冉冉升起的温馨画面。“这是一年365天里,我们一家人有364天一直在期盼着的幸福时刻”。这样的场景勾起了人们对故乡过年习俗和家庭团聚的回忆,是对故乡年味和亲情的深刻怀念,充满了浓浓的乡愁。
细节,是真实的力量所在,也是一种极具感染力的表达方式。刘诚龙笔下,这种充溢在字里行间真挚而朴实的情感,就是通过细节表现出来的。《最是那一勾头的害羞》里,“我娘赴人家喜宴,讨来一张小学生作业纸,纸上涂满黑字,我娘用它包了一块两指大的肥肉,我给吃了三天,每次咬下跳蚤大一粒,在唇边卷,在尖上嚼……”这些细节,生动展现了贫困年代里生活的艰难与物资的极度匮乏,以及在这种困境下“我”对这来之不易的食物的珍视。写母亲接牛粪的场面描写:“……那头牛要拉了,母亲一个箭步,拉起上衣,全兜了,脸上都星星点点……”这样的描写,让读者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当时生活的真实状态。那是一种充满了烟火气、带着泥土味的实实在在的生活。没有丝毫的美化和做作,将生活的艰难和母亲为了生存所做的努力都原汁原味地呈现出来。
刘诚龙散文的一大特色,在于他大量运用带有浓厚乡土气息的方言和俗语。这些方言俗语是地域文化的生动载体,为文章增添了独特的“泥土味”。如“哦,起,哗。一声哦,老牛自奋蹄;一声起,老牛慢动作;一声哗,老牛便安歇。”用简单的象声词模拟赶牛时的吆喝声,极具乡土画面感。文中多处说到“出不了湖”,“湖”是洞庭湖,“出不了湖”就是没出息。这种带有浓烈地域特色的书写,貌似一封写给家乡的情书。
书中多处化用或借用古诗词,使文章在看似随意中隐隐透出一种古典之美,也使句子具有天然的节奏感。“我不曾酒醉鞭名马,也怕情多累美人,当年也是自相问,情为宝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恩高冲的草田》是作者对稻田变草田的深情回忆与深沉喟叹,“正是江南好秋色,收割时节不逢稻”,这句是化用杜甫诗句,十分入景,十分合作者心情,足见作者深厚的古诗词功底,足见作者以古出新的造句能力。《我自乡野来》里面有很多引用或者化用古诗词的句子,使得俗乡土变雅文学了,亦庄亦谐,亦俗亦雅,亦整亦散,亦文亦野,作者在各色调的语言风格里自由转换,酿就了具“诚龙体”特色的语言风味。
《我自乡野来》是一本饱含乡愁的书籍。它像一把钥匙,开启了人们记忆深处通往乡村的大门。在城市化的浪潮里,乡村渐渐远去,与之相关的情感、风景和味道,都被封存在记忆深处。作者借助文字,为这些即将消逝的乡村符号,搭建起一座纸上博物馆。刘诚龙雅俗共赏的文字,为家乡写下动人篇章。这份诚挚的书写,化作一扇通往乡野的门。这不仅是作者的归宿,也是我们每个人的精神故乡。
《我自乡野来》
刘诚龙 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