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美之三境

□唐旭凌

王国维先生认为，美有三境，一是有我之境，二是无我之境，三是自然之境。此三境，也道出了书法艺术的三个维度，此论与先生做学问三境界是同维之断。低阶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玩尽天涯路。”这是有我之境；中阶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为无我之境；高阶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乃自然之境。

有我之境——在我们临帖的初期，总是尽力临得一笔一画、谋篇布局都形似。写颜真卿，必须“屋漏痕、折钗股、锥画沙”，害怕点画写不到位，结体不够紧凑。很多人穷其一生无非是个匠人，越熟越俗，清代馆阁体就是如此，当然，这跟康雍乾时期痴迷赵孟頫、董其昌有关系，否则科举考试就不可能入围。上行下效，唯有让自己符合标准，才能实现理想，于是难得有人会离经叛道。《书谱》有云：“至于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平正”就是不敢越雷池半步，中规中矩，这大抵就是王国维先生所论有我之境吧？

无我之境——到达了“出帖”的阶段。就像钱南园，以颜真卿为宗，后来吸取众家之所长，厚积薄发，悟出写颜体不在于形似，而在于效颜鲁公之正直坦荡、沉稳刚毅。所以钱嘉谷先生说：“天下称一千年中，颜钱齐名无异词。”民国初年著名书法家李瑞清也说钱南园：“能以阳刚学鲁公，千古一人而已。”钱南园后，我认为，舒同先生是学颜的一代宗师。无我不是信马由缰，而是革故鼎新、守正创新。碑帖是我，破茧成蝶是无我。

自然之境——八大山人如此，弘一法师也是如此。此二人共同之处在于藏巧于拙，笔涩生朴，写出了境界、写出了人生的“复归平正”。弘一法师绝笔“悲欣交集”，看似无力的枯燥点画、任笔为体的顺其自然，实则诠释了人和书法、天地万物、婆娑世界的天人合一。

 王国维先生说：“以本性所爱成就自己，以本真之美静观人生”，这是对有我、无我、自然三境界的总结。书法写的不是字，是自我、是本我、是超我，如果弗洛伊德是个书法家，一定会写出如弘一法师那种境界之美的字。

唐旭凌书法作品

《松风竹月对联》

《江南逢李龟年》

《光明顶》

《画中人间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