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迁（小小说）

□寇俊杰

初春，月明之夜。七十多岁的高老头看全家人都睡了，就披衣下床，动作轻柔得像一只夜行的猫。他悄悄推开门，进电梯，下楼，向小区门口走去。

小区的名字叫高庄社区，住的都是原来高庄的人。前几年由于易地扶贫搬迁政策，高庄村的居民整体搬迁，都住进了高楼里。

高老头有两个儿子，他和大儿子高峰住在一起。高峰一夜没睡，他估计爹进了电梯，赶紧翻身起床，然后叫起十岁的儿子高进，让他按计划行事。高进右手比了个“OK”，紧接着出了门。高峰叫起了全家人，又给同在小区住的弟弟高原打了电话，让他赶紧过来商量事儿。

高峰说：“妈，我爹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具体我也不知道，从我发现到现在至少有半个月了吧，我当时问他，他说上厕所，我就又睡了，有时早上醒来，见他回来，他说出去锻炼了。你们也知道，你爹从不睡懒觉，原来在村里住时，他就天天早上在村北的庄稼地转悠。”高峰的妈说。

“是有些可疑，”高原说，“我有天早上在小区里看到他，他两手都是土，还背着一把铁锨，像是刚从地里回来。你说，咱们高村全部搬进了小区，哪里有土地呢？”

正说着，高进回来了。他进门气也顾不得喘一口，神秘地对大家说：“你们知道我爷爷干什么去了吗？他跑到咱们小区旁边的那块荒地，用铁锨和铁镐在那里不知刨什么呢？”

大家听了顿时瞪大了眼，问：“你看清了？”

“看清了！绝对不会错！”

“该不会是咱爹趁夜里到荒地挖宝了吧？”高峰的媳妇说，“你家祖上不是有在朝廷当大官的吗？是不是咱爹之前把宝贝藏在这片荒地里了？”

“好哇！”高峰妈气得想要蹦起来，“这个死老头子，他藏的金银珠宝，一辈子了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搬到这小区来，他还指不定要藏到猴年马月呢。”

高峰赶紧劝她：“妈，你生气也不是办法，俺爹要是死不承认呢？咱应该商量一个有技术含量的办法。”

高老头回来了，大家都不动声色，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但暗中却依计而行，对高老头热情得不得了。

几天后，高峰见他爹每天还是两手空空地回来，就问：“爹，听说你每天出去挖东西，挖什么呢？您这么大年纪了，不如我帮你挖吧？”

“你听谁说的？我啥也没挖呀！”

“我听小区门岗上的人说了，他们说你把铁锨、铁镐都放在门岗上了。”

“你上你的班吧，我的事不用你管。”高老头很固执。

虽然高老头守口如瓶，但他经常到旁边荒地挖东西的事还是很快就在小区里传开来，高老头就不再出去挖了。终于，有人在小区的高楼上看到那片荒地上有了一片绿色，在四周水泥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有人走近一看，原来那是一片菜地，地里的蒜苗、菠菜绿油油的，充满了生机。

虽说生活条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上了年纪的人世代务农，突然不干农活总有些心慌手痒，高老头便是其中的一个。搬迁小区旁边这一小块荒地，高老头已经“考察”了很久。

就这样，高庄社区里涌动起了一股暗流，暗流越汇越大，很快形成了一次运动潮，这次运动潮以老年人居多，他们的子女有空了也过来帮忙，他们的孙子孙女星期天写完了作业也蹦蹦跳跳地跟着。

现在，高庄小区的人站在高楼的窗户前，端着茶水，看着那片荒地，那里已成了一片片生机勃勃的绿地，里面的庄稼、蔬菜长得都很旺盛，像极了原来高家村的庄稼地。

高老头笑了，高庄的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