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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发布时间:2024-01-25

《史通笺注》——


中国史学史与史学理论研究的又一座丰碑


□汤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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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通笺注》

(唐)刘知幾  著

张振珮  笺注

中华书局


笔者与《史通》的缘分颇深。祖父汤炳正1930年代末撰成《史通校笺》,书稿后不幸烬于兵燹。1946年2月他受聘贵阳师范学院副教授,每周课程中有“《史通》三小时”(“国立贵阳师范学院聘函”)。同年8月他又兼职于贵州大学,“奔走于两校之间,任课甚忙,计开有‘文字学’‘声韵学’《楚辞》《史通》等”(《自述治学之经过》)。据他晚年回忆,抗战初期困居家乡时,曾对《史通》“下了一番功夫,有一些心得”,因此战后“所讲的课程,有刘知幾的《史通》”(《剑南忆旧》)。他当时显然是把这门课排在重要位置。惜乎他关于《史通》的研究,已片楮不存。

笔者有幸奉读张振珮先生(1911—1988,贵州大学历史系教授,著名历史学家)的《史通笺注》(全2册,凡87万字,以下简称《笺注》),该书熔校、笺、注、评于一炉,对明清至今人十数家的校勘训释成果,无不兼收博采,一一详细考辨,确实是一部校勘精审、笺注详密、辨章学术、溯源析流的经典之作。前修未密,后出转精,《笺注》集校训释评之大成,是今人研读《史通》不可或缺的精善之本。

当代学术界若要找一位刘知幾的异代知己、《史通》研究的大功臣,我想定非张先生莫属。先生研究《史通》逾三十年,“所见的各种版本以及对《史通》的评、释、笺、记等,无不认真研读,仔细推敲,探流溯源,求其本旨”,在《史通》研究上反映了“当代最新学术水平”。《笺注》出版三十七年后,其子张新民教授又做了最新修订,根据今日读者的需要,增补注释279条,计51000余字,更便于文意的理解。这部父子两代接力研究、凝聚两代学人心血与智慧的书稿,2022年8月由中华书局收入“中华国学文库”中刊印,并荣获2022年度中华书局双十佳图书中“古典学术类”十佳图书,足见受读者欢迎的程度。

古籍校注本最值得关注的是校记注释,因其最能见出作者的专业水平。是书释义精要,注释典雅,随注小考证,往往要言不烦,发前人所未发。笺注本事本旨,必穷其源;注释难词难字,必畅其义。或校释并下,或掇异补阙,短的不及一行,长的竟占三页篇幅(P819—821),一如作者所说,“史注于释文之外,实尚有补阙、考异两项任务”(P216)。去取贵严,作注贵博,凡古今大事,《笺注》都能原始要终,究源竟委,寻其枝叶,颐彼泉薮,充分体现出今天学术界研究《史通》所达到的水平。兹不揣浅陋,胪列数例如下:

《笺注》注释详细,小至标点符号,大至段落章旨,无不出注,可谓是不放过一字。如《史官建置》“自章和已后,图籍盛于东观”一句,前人应注而未注,先生认为:“章和:汉章帝年号(87—88),不是章帝、和帝。”(P547)黄寿成点校本,在“章、和”之间加顿号,以为是汉章帝、汉和帝二谥的简称(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年,P91)。东汉中兴,从光武帝(25—57)、汉明帝(58—75)到汉章帝(76—88),时逾半个世纪。《隋志》载:“光武中兴,笃好文雅,明、章继轨,尤重经术,又于东观集新书。”明帝时,“汉东京图籍在东观”,班固等为兰台令,曾著书东观,文治大盛。至章帝章和年间,东观所藏图籍已极丰富,因此才有汉和帝(89—105)永元十三年春(101年),“幸东观,览书林,阅篇籍”的景象。《笺注》认为东汉“图籍盛于东观”,时在章和之后,与史籍记载极相吻合。若按黄氏校本,“自章、和已后,图籍盛于东观”,不仅忽略明帝朝不计,而且时间未免太晚……

《史通》是刘知幾数易寒暑、倾毕生心血而撰成的史学巨著,是中国史学史与史学理论研究的一座丰碑。在张先生看来,“《史通》一书,不是评价历史人物或事件,而是评价过去史书叙述历史人物及事件之得失,探讨编纂历史之理论和方法。舍此而论《史通》,自难搔着痒处。”(P263—264)因此,《笺注》各篇之首均有解题,对各篇的精义提要钩玄,不仅不“纠缠个别事实之出入”(P916),且博采众说,融贯诸家,紧紧围绕全书宗旨,阐明刘知幾的史学思想与撰作意图,并加以评析。其评析博综各家议论,偶下断语,间出己见,每每胜义迭出,妙不可言。凡洞察刘知幾思想者,往往不吝赞美之辞;昧见刘氏本旨者,常常明指得失之由。评论赅要,极为公允。

往者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在就职典礼上说:“所谓大学之大,非有大楼之谓也,乃有大师之谓也。”大学之大,不在大楼之大,而在大师之大。贵州大学拥有像张振珮、张新民父子这样享誉海内外的学术大家,实乃学校甚至全省、全国文科之大幸。历史必将证明这一点。“名门之后,必有达者”,殆张氏父子之谓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