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于历史与现实之间

——读李帆《范晔传》

□张  勇

《范晔传》

李  帆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传记作家总是以自己全部的精神世界来拥抱和融入传主的精神世界。对于历史人物，譬如范晔，作为《后汉书》的作者，并非外在于传记作家，而是内在于传记作家自身的。正因为如此，传记作家游弋于历史和现实之间，总会对此作出时代的回应，以期给予后人更多的解答与阐释，李帆的《范晔传》就是这样的一部历史人物长篇传记小说。

　　穿越被历史烟尘重重遮蔽的对峙的南北朝，还原范晔出生的刘宋王朝，在皇权易代、权力倾轧与家族纠葛的各种错综复杂的矛盾纠纷中，一个真实生动的史学大家栩栩如生地伫立在我们面前。

　　《范晔传》共七十一章，每个章节大致上又分为三个部分，以五言诗句的形式命名各章节。如果我们把这些章目连缀起来，就是一曲绝美的诗篇：范晔奇出生、隐忍成大器、出口成诗章、范府响乐声、刘裕灭南燕……这种形式和南北朝时期盛行的骈体文无形之中有了某种意义上的暗合，体现了那个时代的用词用语特色、文学气象以及文学精神，这是来自于历史深处的一次遥远的回响和呼应。

　　一般人很容易把传记写成人物的编年史，这对于历史人物传记小说更为普遍。记得有位学者说：“编年史乃是没有生命力的死的材料的编排和堆集，而真历史则是活生生的历史。”从这个意义上讲，克罗齐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就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结论了。

　　《范晔传》如果本本分分写范晔的履历与史学成就，贴着历史人物写，或者按照事情进展的写法，而不深入到人物心灵深处，不管从读者阅读或者是历史人物的塑造上，无疑都会大打折扣，从而造成写作的失败。

　　想要复活一段历史记忆或者一个历史人物，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好像也在考验着传记作家。范晔和他的时代距离两汉还不太远：“知来者犹可追”；而我们生活的当下与范晔的时空距离不是一般的远，简直就是可望不可及：“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然而，经过十年的滴水穿石之功，李帆终于把一部带着浓郁时代气息的《范晔传》鲜活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范晔传》作者的高明之处，以传奇的情节去统领，借鉴回忆录的写法，并能在综合穿插中出奇制胜，取得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让这位与我们相隔一千多年的历史人物形象鲜明、如在目前，令人叹服。

　　传记文学传统流淌在我们民族的血脉之中，千百年来代代相传，有着久远的文学传承谱系。从文史不分的纪传体，到文史分流的史体传记；从纪传和杂体传记发展到传记文学，以及一方之志中人物传记的出现，人物传记承载了复杂多变的时代意蕴内涵，传记文学成为我们民族历史传承的基因密码，刻在华夏民族生命与记忆河流的最深处，反复被后人提及并强化着我们民族的身份认同。

　　为这样的一位史学大家做传，不仅仅需要作者真正的史学之“才、学、识、德”，还需要对这个出生于我们本土的史学大师有发自内心的挚爱和崇敬，更要有一种来自于地域文化的自信与豁达，一种心向往之、景行行止的执念与执着。长篇历史人物传记小说之《范晔传》，正朝这个方向做出最大程度的努力，其昭示象征意义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