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个园

□安  杰

扬州曾经是历史上两淮盐业集散中心，黄至筠既是扬州大盐商，也是两淮盐业商总，个园是他建于嘉庆二十三年（1818）的私家园林，与颐和园、避暑山庄、拙政园一起，并列“中国四大名园”。到扬州旅游，个园几乎是各年龄段游客的必选打卡地。孩子来，看看热闹和景色；年轻人来，看看建筑和园林；年纪更长的人来，看看历史和其中蕴含的人生感悟。

黄至筠不仅名中带竹，也非常喜竹，园子里遍植绿竹，园名的“个”字也由“竹”字而来。不过逛个园，不单单是赏竹，这里还有另外两大看点——建筑和假山。

从北门入园，迎面满眼翠绿修竹，竹枝翩翩摇曳，竹叶点点弄姿。清风徐来，无管弦而有乐，人影渐去，有幽径而无垠。遥想月圆之夜，竹下听风，看月映竹，吟竹枝词，通天地心，会古人意，何等陶情怡性！能有如此趣味的人，必然心性平和意趣高雅。尤其是赏读园中“丛书楼”门口的楹联：“清气若兰虚怀当竹，乐情在水静趣同山。”顿觉神清气爽杂念全消，尚未登堂入室已然虚怀若谷，空灵澄净，在此心境下读书行文，自然心领神会，阅古通今。无论谁人，至此无不对黄至筠肃然起敬。

个园的假山尤其出色和精妙。园主运用不同材质的石头（笋石、湖石、 黄石 、宣石）根据季节造景，春夏秋冬季季不同，景景悦人，被称作“四季假山”。

与北京皇家园林色彩鲜艳的风格迥异，江南的园林大多素雅。古典的建筑、精致的雕窗、堆叠的假山，环绕池塘，处处都流露出属于尘世之外的一份清静。

身为数一数二的两淮商总，黄至筠的园林既不很大，也不以奢华见长，而更多让人感觉到精巧与独到。

园里还有这样几副对联：“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咬定几句有用书可忘饮食，养成数竿新生竹直似儿孙”“传家无别法非耕即读，裕后有良图惟俭与勤”，处处表现出深厚的儒家文化内涵。在抱山楼下的嵌壁石刻上，还有他画的一幅扇面，古树、怪石和碧水掩映着一只船头立人的小舟，画左题道：“拟宋人小品，个园黄至筠”，下押一章：“个园画印”。《扬州画苑录》说黄至筠“素工绘事，有石刻山水花卉折扇面十数个，深得王（翚）恽（寿平）旨趣”，足见他还是一位技法高超的画家。

在个园的所见证明，黄至筠绝非一般只会做生意的商人，他既是商界翘楚，又是腹有诗书、做人做事圆融练达的大儒。 “拟宋人小品”，“法徐崇嗣意”二句题款，足见其谦虚的品格。人品如此，园品亦如人品。个园之所以有如此雅集高致的品位，由此可见一斑。

避开了喧闹的游览路线，“丛书楼”静悄悄地躲在园中一隅，这里是个园主人为其儿子准备的藏书、读书之所。“丛书楼”匾额来自个园旧址的主人——马氏兄弟。马氏兄弟是乾隆年间扬州有名的大盐商，当时他们的丛书楼可谓全国闻名。在乾隆编纂《四库全书》时，马氏兄弟曾献给朝廷776种书籍，成为当时进献丛书最多的私人书屋。

在这融分峰叠石造园法则与山水画理于一体的园林里徜徉，让人不禁怀想红顶商人黄至筠的后辈，是否还在“丛书楼”里遵照祖先的愿望捧读圣贤经典？如今的个园，历经盐业兴衰的200多个春秋，隐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和人生奥妙待人参悟，不管游人如何摩肩继踵往来不绝，依旧低调优雅不事张扬。回望门顶的“个”字，宛如一个站立的“人”，似乎在向人发问，做人该如何立于世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