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年　难　留

□胡正彬

　　毕业实习，周冠喜被安排到了杨庄高中。

　　杨庄高中是位于大别山深处的一所农村高中，那里山清水秀，景色怡人，只是交通闭塞。跟周冠喜一起去实习的，有八个人，其中六个人，是三对情侣，只有周冠喜和王倩还没有对象。

　　虽然在一个学校读了四年，两人却不相识。周冠喜是学化学的，王倩是学英语的，两个人都不是活跃人物，几千人的学校，不认识也很正常。

　　农村高中也没什么文化生活，白天讲课，晚上备课，最难熬的是日落黄昏时候。

　　孤独的心，此时最脆弱。

　　有家的老师，都猫在家里了，做饭做家务看孩子;单身的老师，都吃食堂，吃完饭，都喜欢出去散散步。

　　学校东边有一条河，沿着河堤走走，能看到河上的水鸟和水里的游鱼。没对象的，天一黑就回来了，有对象的，就会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周冠喜和王倩分别在学校门口转悠，每次都能碰到。

　　春天的大山，很有看头。周冠喜喜欢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远山，有时候，也喊王倩一起坐坐。时间久了，也就熟了，说话就随便了。周冠喜问王倩有对象没有，王倩说没有。周冠喜半真半假地说：我也没有，要不，咱们俩也谈谈吧!

　　这里的谈，不是普通的谈话，是谈恋爱。王倩没反对：那就谈吧!

　　实习完时，周冠喜和王倩已经成了情侣。

　　回到学校，就该毕业分配了。周冠喜和王倩不是一个地区的，他们俩要想留在一起，就得去远方。

　　去哪里?新乡市有两个名额，就一起去了新乡。

　　周冠喜分到一所工厂子弟学校，王倩分到一所职业高中，两个人都住单位的集体宿舍，好在两所学校相隔不远，经常能够见面。

　　不久，周冠喜打听到，单位还有好几座筒子楼，只要你结了婚，就可以申请一间。虽然只是一间房子，总比住集体宿舍强吧!

　　从初中开始住集体宿舍，周冠喜已经讨厌集体宿舍了，周冠喜渴望有个自己的空间，哪怕是小点。于是，就跟王倩说：咱们结婚吧!结了婚就有一间房子，住到一起，也便于相互照顾。

　　结婚的时候，周冠喜都二十七了，王倩二十三，虽然经济条件很差，但周冠喜想要孩子了，就跟王倩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王倩说：要就要吧!

　　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

　　不久，周冠喜的单位就开不下工资了。开不下工资，人心都散了，很多人都去自谋职业了。周冠喜是外地人，没有关系，也没有技术，只会教书。工厂可以停产，学生不能停课啊!有活干没钱挣，一家三口，全靠王倩的工资，两个人都是农村的，又没有积蓄，日子肯定拮据。王倩什么也没说，一直默默地勤俭持家。

　　周冠喜坐不住了，男人是一个家庭的脊梁，不能挣钱养家，那叫什么男人啊!就跟王倩商量，自己想辞职，出去创业。

　　王倩不同意，说：你不是做生意的料，你学的是师范，就要好好当老师。开不出工资是暂时的，国家早晚要管的。工厂可以倒闭，学校不能倒闭，再等等吧!真不行，还可以想办法换个学校。

　　周冠喜等不了啦!自尊心受不了啦!私自辞职，跟一个私人老板搞工程去了。

　　从此，早出晚归，或者经常几天不归。工资是没问题了，比王倩挣的多得多。

　　王倩不喜欢这种生活，王倩喜欢更有规律的日子。即使周冠喜挣钱多了，王倩也不赞成，一直劝周冠喜找一个学校，继续教书。

　　此时，周冠喜已经尝到了自由的甜头，又有了男人的尊严，更不愿意回到体制内了。不管王倩怎么劝，就是不回去。

　　过几年，周冠喜翅膀硬了，自己拉一伙人，单干了，而且干得不错，房子也换了，轿车也有了，面子也大了，腰杆也硬了。自我评价很高，觉得自己终于也对得起老婆和孩子了。当然，生活就更加没规律罢了。

　　王倩终于忍受不了啦!跟周冠喜说：咱们离婚吧!

　　周冠喜很震惊：我没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我整天忙忙慌慌，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王倩不领情：要么回来教书，要么离婚，你要是这样拖着，我就搬出去住，离不离一个样子。

　　周冠喜硬是不离，拖了一年，谁也没说服谁，最后，还是离了。

　　自由和家庭，周冠喜选择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