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　头　匠　老　张

□黄绍祝

　　老张理发差不多四十年，有人叫他剃头匠，有人称他理发师，老张觉得叫剃头匠好。

　　理发店内设备用具就像老张的衣着一样老气。一张老式理发转椅，扶手被磨得油光发亮，脚踏板被踏得面目全非。黄白的墙壁上挂着一面方镜，四周布满锈色斑点，如同老张脸庞边上的老人斑点。椅前镜下，摆着一张搁放用具的条桌，桌面空处油漆有一块无一块，如同蒙上了一张地图。桌子旁边的煤炉子顶着大铝锅烧水，腾出灰白的水雾，如同纱帐在店里飘舞。

　　如此简陋的理发店，招来的顾客却是源源不断，站班的一个接一个。顾客多是中老年人。冬日里，老张在店门前对着暖暖的阳光，摆放着桌椅，让顾客边等剃头，边晒太阳、打扑克或下棋。此时店门前常常是人声鼎沸、笑语喧天。逢年过节，老张常常忙得无时回家吃中饭。饿了，就到街上买包方便面，用开水一泡，急急挑进嘴里。

　　老张理发，不染不烫，他擅长洗、剪、按、拉、捶、刮、掏等技术。其中剃刮技术出名。人洗头洗面之后，坐在转椅上，咔嚓一下，老张将椅子放平，人马上头枕着伸出的枕头，脚顶着踏板，直挺挺地躺着。接着，一条热乎乎的毛巾贴在人的脸上。老张坐在转椅旁的凳子上，开始剃胡子刮脸。他一边揭毛巾，一边剃刮。剃刮如蚊子爬脸一样轻，让人感觉如鸡毛拂面一样柔。一刀一刀地剃刮，整个脸孔，到边到角，一处不露。刮胡子最考手艺。他刮一遍又一遍，直至用手一摸，感觉像摸玻璃一样，才罢手。他给人剃刮面孔之后，脸就像揭了一层面纱似的，感觉格外的舒适。

　　老张用的剃刀是老式的那种，他坚持天天磨刀。老张常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白天一有空暇，他就磨刀，实忙不过来，夜里再晚也要将刀磨快。那条长方形的磨刀石，被他磨砺得弯弯的，像一把镰。

　　老张理发收费便宜。剃一个头，半个钟头以上，收费四元，还不够过个早。有时，顾客口袋里钱不够，老张两元、三元也收过。离老张店不远处的美容美发店，一个头收费二十、三十元，老张劳累半日还顶不上人家一小时内理两个人的头。

　　老张也带徒弟。今年春节过后，一位母亲牵着聋哑儿子来到老张店里，向老张拜师学艺，老张没有推辞，乐意收留了。老张认为，为聋哑人谋生活之路，等于是做好事，另外剃头传统技术也需要多一些人传承。”

　　老张的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家境不错。儿女劝他不要理发劳累，在家养老。老张却笑着说：“如今城里像这样的理发店少，找我的顾客多，并且我还带有徒弟，我不做怎么行?再说，我在店里常与顾客谈天，也有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