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公　的　老　照　片

□邓素芳

　　时光走入深秋，满山的银杏披上了秋装。秋风吹过树梢，邮来了我对外公的思念。

　　在我的记忆中，外公喜欢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他很少讲话，孩子们都有点怕他，偷偷叫他“黑脸”。门前一口池塘，长满了无花果和野柿子。小时候，我们常常蹑手蹑脚地靠上门，探出半个头，看看摇椅上有没有外公的身影。只要他在，我们都不敢拿长竿去摘这些果子吃。

　　后来，外公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但他还是喜欢坐在院子的摇椅上，看花开花落、四季更替，只是手上多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有一天，我看外公在摇椅上睡着了，就抱了床被子悄悄走到他身边。没想到却惊扰了外公，照片从他树皮似的手中滑落。我俯身捡起，看到十名身着戎装的青年，十七八岁的样子，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外公接过照片，轻抚着，一颗眼泪掉落，仿佛回到了属于他的峥嵘岁月。

　　我安静地坐下来，听外公讲那过去的事情。他说：“五十年前，我们十个人成了一个班的兄弟。那时虽然解放了，但周边还有很多战争，守住这个新生的中国是我们全体战士的唯一心愿。”外公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1970年，美军的轰炸机入侵我们中国和老挝边境的苗寨。我们团接受命令抗美援老，我们班是炮兵班，要时刻守着大炮。为了躲避美军的侦察，入挝前，我们将草覆在大炮上面，昼夜不停地赶路。到了驻扎地，白茫茫一片，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只好到附近砍木头搭建临时军营。老挝几乎天天在下雨，雾也很大。有一次起床，被子上面积了一层水，在外面，即使将手伸在前面也看不清五根手指。”慢慢地，外公哽咽着将手指向最右边，继续说道：“这是福耀，入伍时只有十八岁，总喜欢跟在我后面。入老挝那年，他还没到十九岁，我问他怕不怕，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他满腔怒火地说不怕，老百姓刚过上点好日子，不能就这么丢了!后来，我们上山伐树，他被树砸倒，没抢救过来……”苦涩的岁月化成影像在外公的眼睛里播放，脸上的褶皱盛满了惆怅……

　　而今，外公已经故去三年了，这张照片依旧存放在外公的衣橱里。藏在照片里的故事，是战士一辈子的情，比酒更浓烈。每一个民族的崛起，都有一群无名的英雄，他们像一块块砖瓦，筑成了一座坚固的桥梁，托起子孙后代，在灿烂的阳光下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