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车　悠　悠

□姜国建

　　夕阳、菜园、毛驴、水车，一圈圈转动岁月的年轮，悠悠前行。流水淙淙，从春到冬，流淌着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把农人的勤劳和质朴，都融入长长的流水里，流进我的梦境中……

　　记忆中的这幅乡村田园画，安详、诗意、优美。

　　菜园中央有一眼土井，咕嘟嘟冒着水，四季不枯。老水车就架在井口上，由齿轮、链条和铁皮筒等几部分组成。铁皮筒一节节接起来，延伸到井水里，转动水车，井水顺着铁皮筒缓缓翻出，沿着浅浅地小沟渠，流向一畦畦菜地，滋养出满目葱绿，也滋润着农人的心。

　　旱天，小毛驴拉动水车，旋转出爱的甘露，干渴的土地像饥饿的婴儿，吮吸着母亲的乳汁。喝足水的菜苗，风中舞动嫩绿的小手，向毛驴和水车致敬。毛驴和水车受到鼓舞后，干得越发起劲，哗啦啦，哗啦啦，奏响好听的曲调，为蔬菜生长立下汗“驴”功劳。

　　雨天，老水车像一位“独钓寒江雪”的老翁，斜风细雨中，静静蹲守在田野的碧波绿洲，与秧苗晤对，谋划丰收年景。

　　夏日的夜晚，忙碌一天的老水车，静静聆听蝈蝈唱歌，蟋蟀弹琴，在一声声蛙鸣虫吟里，独享悠闲时光。田畦里的蔬菜散发出阵阵清香，在老水车怀里撒娇，非要听老日子里流传下来的故事。夜深了，萤火虫提着不息的灯笼，跑来跑去，星星也眨巴着眼睛，没有一丝睡意。这些夜的精灵们，陪伴在老水车周围，消解她一天的疲惫……

　　水车旁，绿水悠悠，那是孩子们嬉戏的禁地。

　　有一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爬上老水车玩耍，正得意之时，突然感觉自己像是飞起来了，回头一看，爷爷额头冒汗，把我紧紧抱起，厉声呵斥：“你这孩子!不要命了吗?”我低头往下一看，土井深不见底，阴森可怖。“井口脱险”后，从此再也不敢靠近水井。我弟弟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居然把手指伸进齿轮里，老水车对他的惩罚，给他留下了一生的印记。

　　水车悠悠，旋转不停，黄土地褶皱里流淌的辛酸，茁壮成绿色的诗篇。牧归的夕阳缠绕着炊烟，黝黑不屈的脊梁，在田园里耕耘岁月的苦甘。旱烟袋咂摸出的滋味，是大米饭的醇香、白面馍馍的暄软。农人对好日子的期盼，在老水车的咏叹中，盛放如朝阳般灿烂。“川流不息，五谷丰登”的红联上，写满农人的感恩与期盼。

　　如今，作物灌溉，足不出户，鼠标轻点，一键搞定。老水车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后，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人们视野里。然而，童年田园里的一幕幕，时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那是生养我的故乡，有四季劳作的父老乡亲。那里，水车悠悠，旋转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