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泡桐满相思
□李仙云
徜徉于林间堤岸,风儿逶迤,草木萋萋,蓦然回眸,我竟与林间开得繁盛及锦的泡桐花“撞”了一个满怀。它们一咕噜一咕噜悬于枝桠间,像一群顽皮而烂漫的孩童,用一朵朵紫炫俏丽的小喇叭,奏起了明丽欢快的“泡桐花之歌”。鸟儿在枝间为它们婉转鸣唱,几只翅膀艳丽的花蝴蝶在蹁跹起舞,蜂儿嗡嗡地轻吻花蕊。从花枝间仰望悠悠白云,我不由得神思飘远……
故乡的庭院就有一株高大的泡桐树,每到初夏,那似倒挂铃铛的泡桐花,就一簇簇挂满枝间,开得如云似霞。每到周末,我就与要好的同学坐于树下,玩着那儿时百玩不厌的“抓籽儿”游戏,有时我们也会翻箱倒柜拿出家里的小人书,摆放一堆交换着看。一次看到《红楼梦》中的“黛玉葬花”,看着肩担花锄,挂着花囊,手执花帚的黛玉,恰好一朵泡桐花打着旋儿轻落肩头,我灵机一动,便捡拾起飘落一地的泡桐花,也模仿了一出“黛玉葬花”。那时虽年幼难以领悟黛玉的“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叫污淖陷渠沟”的惜花之情,但随着刨坑葬花,望着那隆起的一坯小小花冢,我似乎隐隐感受到黛玉的那份“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悲凄之情。也是从那时起,“开辟鸿蒙,谁为情种”的《红楼梦》,在我的心间种下了一棵诗意的种子。
惠风轻拂,满树泡桐花似仙子般惊鸿妙曼,在一片旖旎梦幻的淡紫中,悠悠往事也如潮水般漫涌心间。记得童年外婆家门前也有几株枝干粗大的泡桐树,一到四月,紫色的泡桐花就密密匝匝缀满枝头。外婆与母亲坐于泡桐树下纳鞋底或摘野菜,我趁大人不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麻溜劲,快速爬到泡桐树上,在枝桠间像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常惹得母亲四处找寻笤帚疙瘩,想用家法“拾掇”我。
“月下何所有,一树紫桐花。桐花半落时,复道正相思。”一梦初醒的白居易,满含着离愁别绪,风儿淡淡情思绵绵,满树的紫桐花勾起了他对远方友人无尽的思念与牵挂,只有情诉桐花诗。有人说,桐花的暗淡之美,惆怅冷寂,惟白居易最懂,他是紫桐的知音。那绽放于乡野田贩,兀自开谢的花儿,更像清雅俊逸的隐士,不张扬却自有风骨,难怪王士祯在《蝶恋花和漱玉词》中说:“郎是桐花,妾是桐花凤。”
在这个绿肥红瘦的初夏时节,一季桐花,满树相思。我流连醉心于桐花间,“永恒的守候,期待你的爱”是它的花语,那兀自芬芳馥郁的花儿,它在静然默守中,让一份真爱随时光化为永恒。它也凝聚了我对家乡、对逝去亲人、对童年时光的无限眷恋与思念。惟愿花常开,月常圆,人无恙,情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