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冈明代“范总督落气碑”考

□文/图　汤权　安斯旭

　　在凤冈县境北面土溪镇官坝村土地坳组，有一块“总督落气碑”，为人工打制青石碑。石碑立于该组西山麓水田里，碑前为龙泉经洪渡河“软渡滩”至务川(丰乐)古驿道，今部分石板路基及石级尚存。

　　石碑为令牌状，顶部为半圆形，高2.8米，宽0.85米，厚0.28米，碑体下半部分多年被稀泥掩埋。碑正中双钩阴线竖刻楷体大字(字均10厘米×10厘米)“明勅授奉政大夫原任广东惠州府同知前知德庆州柱石商公大人神道”。碑右侧为空白，左侧楷书阴刻“钦授都司生员男商民灿，廩膳生员民师、民重，婿生员冉乔桢，举人陈元良仝立”“峕，崇祯癸未阳月吉”等字样。全碑共68字。

　　由于此碑位置低洼，水土流失，导致石碑下半部分被集成泥土掩埋，碑面下部文字在漫长的岁月中不为人知。长期以来诸多传说变得离奇悬乎，而人们多称此碑为“落气碑”。民间传说，务川丰乐镇山江村范姓人氏范某某，在外为官告老还乡途中病亡于此，后嗣立碑纪念。故，又有“范总督落气碑”的说法。

　　带着悬念，笔者走访无果，遂查阅史料求证。《务川县志(2001年版)》载：“总督坟，位于丰乐镇境之山江，南明贵州巡抚兼川湖云贵总督范我蘧墓。范我蘧，又名范矿，四川富顺人。明万历己未进士，南明永历兵部尚书，永历七年卸任，之后隐居湄潭柏杨坝，因病衰思家，归途中死于凤冈官坝，葬于山江。清康熙三十九年，思南营参将王应龙饬建墓碑于坟地。碑高丈余，铭刻‘明巡抚贵州兼湖北川东等处地方兵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总督川湖云贵上柱国太子太师东阁大学士范我蘧公墓’。”

　　2003年12月，遵义市人民政府公布“总督坟”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其《范我蘧墓简介》碑文内容大同小异，针对原墓碑加以说明，曰：“正文已模糊不可辨，另有侧碑一通，立于清乾隆五年(1740)，碑文记‘范氏后裔查验墓地并枕庐看护事’。”

　　从以上得知，务川范总督墓，主人乃四川富顺人氏，于归途中死于凤冈官坝无疑。这给官坝村土地坳“总督落气碑”之说增添了几分吻合度与可信度。其事实如何?此碑主人是谁?立碑缘由何在?传说的版本谁真谁假?等等情况扑朔迷离。

　　为此，2009年冬，我等凤冈县文史爱好者一行前往进行田野考查。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花大半天时间掏开了碑体前面1米多深的稻田稀泥，用清水洗净碑面，再用纸墨拓片，最终露出碑上全文，确如前文所述。

　　经反复辨认碑文，验证了传说中“神道碑”的说法。石碑立于1643年，是崇祯帝谢幕之隔年。碑主人姓商，名柱石，任惠州府(今广东省境内)同知之前，任德庆州(今广东省境内)知州职。柱石有三个儿子均为生员，两个女婿中，一个是举人，一个是生员，这在当时可谓名副其实的“五子登科”官宦人家。除此之外，碑文无多余信息。

　　何为“神道碑”?有关史料认为，古时候天子、诸侯以及三品以上官员葬后，要在墓前数十米或数百米的祭祀道上，立一通铭记墓主生平事迹的石碑，称之“神道碑”。在民间，人们认为人在路途死亡，因其魂魄散在乡野，找不到归家之路，进不了堂屋和宗祠，亦上不了香火。因此，人们习以在死亡处烧香烧纸，请“先生”做法事引亡灵归家为俗。而大户(官宦)人家因老告终者亡于路途，家人除“引亡灵归家”外，还要在亡者落气的地方立碑为记。久而久之，“神道碑”在黔北民间演变成“落气碑”。

　　从《务川县志》《范我蘧墓简介》与“落气碑”所载文字，通过甄别得知，官坝土地坳神道碑的主人商柱石，与务川山江总督坟主人范我蘧，除同朝做官和生活年代有所吻合外，其职位相差甚远，姓氏名号毫不相干，因之“范总督落气碑”之传实在离谱。

　　时隔几年以后，笔者从《黔浙分贵谱与商朝仕》(道真作者商业礼撰)一文查阅到：“商朝仕，字嚣然，号柱石，贵州道真棕坪乡文联村花园组人(老地名水麻溪商家村)，明朝天启四年考取贵州甲子科举人，先后任广东惠州同知和德庆州知府，崇祯壬午年(1642)告老还乡，途中逝于凤冈，享年不详。其父，商政朝，明朝进士，官至惠州知府。商朝仕取黎氏，生五子三女，长子民灿，乙酉科举人，任四川嘉定州知州升四川盐察道;四子民师，乙酉科举人，授直方司升云南兵备道;五子民重，戊子科举人，任重庆镇守升四川川东道;婿陈元良，举人，任灌县知县;婿冉乔珍、高全伯均是举人。”此之商氏在当时称为“五子登科”，便载入明版商氏族谱。

　　前不久，笔者喜得商业礼传来的商氏新、旧谱页及相关资料。归纳入后，崇祯岁次戊辰(1628)，商朝仕赴京朝考，与宗亲浙江籍主考官商周祚投缘，受其启发，退位后编撰商氏《黔淅分桂谱》成册。据商业礼说，今道真商氏家谱及经丹簿中还有残页断篇遗存，载曰：“……皆我公族拟而有之，虽谱不一谱，派不一派，而宗一吾宗，族一吾族也。即谱合之分之皆一焉，历历殊有式效，予是唯命，退而自谱之。《黔淅分桂谱》首述其先宗，以启我后。次纪其甲第人文，以显吾前。适进士第周初公为文序，而谱是成焉。就从九世派本支，百世派世嗣云礽继起，名宦迭出，便登氏字於吾宗谱，而吾式殽焉，则皆可观商之孙子之盛者云尔。崇祯甲子科举人，戊辰赐进士商朝仕序。”

　　由此得知，撰序商朝仕，即凤冈县官坝村土地坳“落气碑”主人商柱石也。道真商家村谱牒所载内容，完全与官坝村落气碑所刻其主人之姓氏、名号和子(婿)人名完全相同，生活年代、官衔及任职等情况全都吻合。从地理位置上分析，旧时棕坪乡为务川辖地，与务川县城仅一山之隔，由广东惠州经遵义凤冈，过洪渡河软渡滩，再经罗家场、土地坳到棕坪商家村，这正是古驿道的近路，亦是商朝仕在惠州卸任，告老还乡必经之道。

　　综上所述，凤冈官坝土地坳“落气碑”是务川山江范村范我蘧之“范总督落气碑”纯系讹传，而是道真商家村商朝仕(商柱石)之“商知府落气碑”也。

　　商知府落气碑，是凤冈境内唯一幸存的明代“神道碑”，因此，其文史研究价值不言而喻。

▲图为凤冈官坝土地坳明代落气碑及拓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