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嘉木　茶之贵州

□韩进

　　中国饮茶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这便发现了茶。茶既可药用，又是国饮，经几千年酝酿而形成了深厚独特的茶文化。茶这一素材，渗透到诗词、戏曲、书法、绘画，歌舞诸方面，使其留下了许多艺术精品。茶又广泛用于医药、陶瓷工艺、包装、饮料产业，促进了经济和社会发展。茶的种类、品质，也在劳动人民的辛勤培育中不断完善和提高，唐朝时，就已形成几大门类和数十贵种。在陆羽前之先，早已有人对茶进行了研究，陆羽在前人基础上进行总结探索，又加上自己的考察钻研，成就了系统的学术研究。——《茶纪》

　　茶很早就传入少数民族地区。东晋丞相王导的后人、由南齐投奔北魏任尚书令的王肃初到北魏时，不食羊肉及醅浆，常饭鲫鱼羹，汤饮茗汁。由于他的提倡传播，茶叶在北魏传开来。唐代自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下嫁吐蕃，带去茶叶，吐蕃人发明了酥油茶。维吾尔族的奶茶，则是其祖先回鹘人与汉人进行“茶马互市”后发明的。西夏在与北宋签订和约后，在汉饮食文化影响下，也有了酥油茶。到元代，宫庭食谱中有“畏兀儿茶饭”的记载(见万建中《中国各民族饮食交融史话》一文)，按“畏兀儿”即“维吾尔”之别写，这茶饭大概类同于黔东北的“猪油茶”泡饭吧?

　　近几百年，国人大致认同产好茶的地方有几个：江浙(西湖附近山上所产为最)、福建(武夷山为最)、湖南(洞庭湖君山为最)。而这些地方的茶所以有名，除了确有品质好的原因，又是与大文人在诗文中赞誉、与产地的风光名胜紧密相连的。欧阳修说：“两浙之茶，日铸第一。”明代文学家张岱说：“日铸者，越王铸剑地也。茶味棱棱，有金石气。”他又引用王龟龄的话说：两浙最好的茶是“龙山、瑞草，日铸、雪芽。”明人张大复在《武夷茶》中写道：“武夷诸峰皆拔立不相摄，多产茶接笋峰上。大黄次之，幔亭又次之，而接笋茶绝少不易得。”这就为两浙和福建茶作了很好的“广告宣传”。可惜诸公那时无广告意识，未收广告费。现代作家何为说：“碧螺春比龙井耐泡。这两种茶倘若是真正的极品，历来售价奇昂，即或有那么一斤半斤，多半是用来馈赠亲友的。”也许清香而恬淡便是龙井的特点吧?因为贾平凹也反映龙井“淡”。袁宏道将江浙几种茶作比较，最推崇“芥茶”，说“大约龙井头茶最香，尚作草气，天池作荳气，虎丘作花气，唯芥茶非花非木，稍类金石气，又若无气，所以可贵。芥茶叶粗大，真者每斤至三千余钱。余觅之数年，仅得数两许。”这简直是在淘金了。

　　文人对茶每多赞赏。东坡云：“佳茗似佳人。”徐文长说茶“除烦雪滞，涤醒破睡，谈谒书倦，此际策勋，不减凌烟。”按他的说法，唐太宗似应在凌烟阁二十四勋臣之后又添茶这一“功臣”了。作家许淇认为“一杯龙井，西湖半日，强似达摩面壁十年。”似如此，那些修禅之人何不到西湖来喝茶呢?清人陈继儒说过：“热肠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酒类侠，茶类隐，酒固道广，茶亦德素。”这个比喻倒是贴切，茶确实是偏于“德素”的。将“佳茗似佳人”这一命题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当推台湾作家洛夫。他曾谈起在台湾喝冻顶春茶的感觉：“举杯一闻，一股清香冲人了不设防的鼻道，竟然使人产生一种惊艳的迷惘……茶味相当浓烈，虽由水泡，这时已非原水了，只感觉到衔在嘴中的乃是一件活生生的、有形体的事物……故我称之为‘美人舌’。”

　　然而，在研究茶的专著和文人作品中，反映贵州和云南茶叶的却不多。其实，贵州云南的茶品质也不错，比起某些名茶来有过之无不及。之所以知名度不高，完全是因为这里位居开发晚的西南一隅，古今许多大名人大文人未来过，未加以宣扬。那些名茶我也喝过，有的还是在实地看景时欣赏的，但对比之下还是觉得贵州茶内涵好，来得实惠。当代作家中，韩少功曾到过贵州罗甸，喝的是“都匀毛尖”茶，竟多年不忘。

　　全国产茶十七省中，愚以为最适宜种茶，最具备生产上品茶条件的地方，就是贵州。其地处于高原，种茶的山区海拔多在900米到1300米之间，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大半年中云蒸雾罩，空气湿润，适宜茶叶生长。茶叶生长期长，多采日月精华、地脉灵气，又无工业污染，含矿物质和营养成分自然就多。陆羽《茶经》云：“凡茶上者生烂石，中者生砾壤、下者生黄土。”贵州地表很多属喀斯特地貌，经冰川时期之消溶，千万年雨雪化解，雷电轰击，遂成烂石砾壤，矿物质多溶于其中。即使是土山，早年也是原始森林，森林衰退，那黑黑的腐殖土却还存在。更奇的是，造物赋予许多土地硒元素，全国少有，这硒元素于人体可是大大有益，医家自有公论。在这样的土地上种茶，自然富含硒元素，凭这一点就为许多其它地区的茶所不及。

　　若以贵州泉水沏贵州茶，则更为绝妙。贵州沟谷纵横，悬泉飞瀑随处可见，溶洞地河举世闻名。现已开发的数十种矿泉水，有数种的品质就超过行销市面的法国、德国、美国和中国台湾省的某些矿泉水。乡镇居民、山野人家，多饮此水。就是中小城市的自来水，也多是矿泉汇集而成。用这样清明鲜活的水沏茶，其味倍增。明人张大复说：“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茶十茶，茶只八分耳。”我则说：“贵州之茶十分，水亦十分，以水沏茶，是茶得二十分矣”。到贵州风景名胜旅游，喝着这样的茶，岂不是人生一大妙事?

湄潭茶园　　　　本报记者　李昊霖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