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河豚欲上时

——宋代文人的“吃河豚”大讨论

□邱俊霖

　　竹外桃花三两枝，

　　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时。

　　初放的桃花、嬉戏的鸭子、河滩上的蒌蒿、芦苇的新芽绘成了一幅早春美景图。苏轼在这首《惠崇春江晚景》中，通过描写春江景色抒发了对早春的礼赞之情。当然了，这时候最让人欣喜的还是江中的河豚。

　　春天正是吃河豚的最佳时节。河豚学名河鲀，因捕获时会发出类似猪叫的声音，故名河豚(豚即为猪)。河豚味美的名声在两千年前就流传开来，春秋战国时期，长江下游地区的人们就有吃河豚的习俗了。不过宋代人对于吃河豚的兴致最高，甚至有人形容河豚肉：“食得一口肉，从此不闻天下鱼。”

　　虽然肉质鲜美，但河豚的卵巢、肝脏、肾脏、眼睛、血液中都含有剧毒，处理不当或误食，轻者中毒，重者丧命。因此，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吃河豚持赞同态度，比如北宋著名的现实主义诗人梅尧臣便反对“搏死食河豚”。

　　梅尧臣曾经前往好友范仲淹任职的饶州做客，范仲淹邀请梅尧臣一同游庐山。在酒宴上，有一位来自江南的客人绘声绘色地讲起河豚的“美味”，当时范仲淹便表达了极大的兴趣。

　　不过梅尧臣则认为，为了享用河豚这道美味，竟要冒生命危险，这太不值得了。便即席赋诗一首，婉劝范仲淹不要冒险品尝河豚。这首诗，便是让梅尧臣名满天下的《范饶州坐中客语食河豚鱼》，在这首诗当中写道：

　　“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若此丧躯体，何须资齿牙?”

　　简单地说，河豚的烹饪方式如不得法，吃下去会马上丧命，因此人们又为什么要去吃它呢?很明显，梅尧臣在诗中表达了河豚虽美味，却不值得人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品尝的观点。

　　欧阳修看见了梅尧臣的这首诗，非常欣赏，于是在他的著作《六一诗话》中进行了点评：“河豚常出于春暮，群游水上，食絮而肥。南人多与荻芽为羹，云最美。故知诗者只破题两句，已道尽河豚好处。此诗作于樽俎之间，笔力雄赡，顷刻而成，遂为绝唱。”从中看来，欧阳修觉得梅尧臣这首诗写得极妙，甚至给出了“绝唱”的评价。不过人们仿佛隔着纸张都能从欧阳修的话语当中闻到河豚的香味。

　　结果因为欧阳修的称赞，梅尧臣得了个“梅河豚”的雅号。梅尧臣的本意是劝阻人们不要“搏死食河豚”，最后却被大家误以为是河豚的最佳“代言人”，梅尧臣知道了估计也是气得跺脚!

　　然而，再强的毒性也抵不过吃货们的口腹之欲，比如写下了“正是河豚欲上时”的苏轼便是河豚的忠实粉丝。苏轼在谪居常州时，当地有一家善烹河豚的人邀请苏轼去品尝河豚，想借苏东坡的名气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没想到苏东坡应邀赴宴只顾埋头大吃，大家顿觉失望。没想到苏轼吃完后放下筷子大叫一声：“也值一死!”屏风后面的人，听到无不大悦。意思是说如此美味，毒死也值得的。

　　此外，苏轼被贬岭南的时候还写过一首《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其中有这样的诗句：“似闻江鳐斫玉柱，更洗河豚烹腹腴。”曾“日啖荔枝三百颗”的苏轼认为，荔枝的美味没有其他食品可以比拟，只有丰腴美味的河豚才可与之媲美，看来河豚在苏轼心目中代表着人间至味。

　　苏轼的弟弟苏辙曾经在诗中写道：“河豚虽过鲈鳜在。”吃河豚的时节过了还能够吃鲈鱼和鳜鱼，看来苏学士一家都是“吃货”。和苏轼一样以豪迈词风著称的辛弃疾也在《菩萨蛮·万金不换囊中术》中写道：“快趁两三杯。河豚欲上来。”看来，辛弃疾也无法抵挡河豚的美味。

　　而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则对梅尧臣进行了声援，他写了一首诗，诗中写道：“……食鱼必河豚，此理果何谓……见形固可憎，况复论肠胃。”南宋大诗人范成大也是站在了梅尧臣的一边，他曾经写过一首《河豚叹》，表达了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品尝河豚肉的观点。

　　总之，河豚肉是吃还是不吃，自古以来便争论不休。河豚虽美味，但身含剧毒，进入现代，更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允许被食用。为了安全起见，大家千万不能“搏死食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