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龙与播州之役

□高   勇

　　李化龙(1554-1624)，字于田，河南长垣人，明万历二年(1574)进士，一生中最大贡献就是平定了播州杨应龙之乱。播州之役影响深远，取消土司制度，实行改土归流，巩固了边疆稳定，促进了民族团结，维护了国家统一。播州之役结束后，明政府将播州拆解为二，设立遵义府和平越府，分属四川和贵州管辖。平越府属地为今福泉、黄平、瓮安、湄潭、余庆等市(县)。

　　清雍正五年(1727)，遵义府及其所属各县划归贵州。至此，整个播州纳入贵州版图。

　　遵义府即播州，秦为夜郎且兰地，汉属牂牁，唐贞观中改播州。唐朝乾符三年(876)，西南地区一霸——南诏发兵占领播州，想着天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播州就是自己的领地了。朝廷的态度很坚决，绝不能坐视地方势力目无王法，随即命令太原人杨端调集人马远赴播州恢复秩序。太原杨端应募复其城，为播人所怀服。(《明史·卷三百十二 列传第二百 四川土司二》)从那时开始，一直到明万历年间，杨家一直统治着播州。

　　到了杨应龙这代，杨氏家族统治播州已二十九代七百多年。杨应龙对百姓还不错，就是心太大，喜欢开疆拓土占别人的地。作为播州宣慰使，杨应龙一直觊觎着大东家四川，知川兵脆弱，阴有据蜀志，间出剽(掠夺)州县。(《明史·卷二百二十八 列传第一百十六 李化龙》)只要和他做邻居，无论是官府还是地方土司都视杨应龙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好在杨应龙很会来事，(万历)十四年，应龙献大木七十，材美，赐飞鱼服。(《明史·卷三百十二 列传第二百 四川土司二》)和皇帝互动很好，仇人们一时无从下手，只能隐忍待发。

　　万历二十六年(1598)，历时七年的朝鲜之役结束，腾出手来的万历皇帝决定解决播州问题。第二年，贵州巡抚江东之调集三千士兵攻打播州。这次战争惨败而归，三千士兵全部战死，无一生还。战报传入京城，江东之被免职，郭子章接任。三月，李化龙总督湖广、川、贵军务兼巡抚四川，讨播州叛臣杨应龙。(《明史·卷二百二十八 列传第一百十六 李化龙》)打邻居已经打得很顺手了，这次杨应龙没有等待而是主动出击，选择的目标是綦江。当时綦江城中只有三千新兵，八万播州兵尽杀城中人，投尸蔽江，水为赤。(《明史·卷三百十二 列传第二百 四川土司二》)初战大捷，伪军师孙时泰建议直取重庆，捣成都，劫蜀王为质。(《明史·卷二百二十八 列传第一百十六 李化龙》)而杨应龙认为此时只是泄私愤，还达不到造反的层面，对孙时泰的建议弃之不用。

　　綦江城被血洗的消息传到京城，万历皇帝龙颜大怒，为给前方将士打气助威，赐李化龙尚方宝剑，全权负责讨贼事宜。万历二十八年(1600)二月，李化龙坐镇重庆，手握尚方宝剑，发誓踏平播州。一时间大明帝国的精英云集川黔，八位大将齐刷刷从四面八方向播州挺进。刘綎出綦江，马孔英出南川，吴广出合江，曹希彬出永宁，童元镇出乌江，安疆臣出沙溪，李应祥出兴隆，陈璘出偏桥。贵州巡抚郭子章驻守贵阳，湖广巡抚支可大也把大本营搬到靠近贵州的沅州(今芷江县)。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八路大军中，綦江是绝对主攻方向，总指挥自然是四川总兵刘綎。刘綎之前在朝鲜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有极高的威望。杨应龙听到刘猛将带兵攻綦江，不敢有丝毫怠慢，派长子杨朝栋率领数万苗兵镇守綦江。听到即将迎来威震四方的刘綎，苗人心灰意冷，还未开战已斗志全无。二月十五日，刘綎兵临綦江，苗兵四处逃窜，杨朝栋差点被俘，后退防娄山关。其余七路大军同样攻城拔寨，捷报频传。

　　平时傲娇惯了，这时杨应龙才发现在八路大军面前，自己就像一只蚂蚁，顿足叹曰：“吾不用(孙)时泰计，今死矣!”(《明史·卷二百二十八 列传第一百十六 李化龙》)关键时候，孙时泰再次发声：兵分则力薄，乘官军未集，先破其弱者，余自退矣。听到这话，杨应龙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由乌江开进的贵州总兵童元镇就成了突破口。安排士兵换上类似明军的军装，主动接触童军分部。八路明军来自不同地方，着装并不统一，童的部队就这样被算计。换上抢来的童军军装故技重施，下一目标就是童军大部队。这一回，童军同样没有丁点儿怀疑，直接认敌为友。遂为贼所破，争先渡江。贼先断浮桥，士卒多溺死……(童)元镇所部三万人，不存什一(十分之一)。(《明史·卷二百四十七 列传第一百三十五 李应祥(童元镇)》)听到乌江兵败，李化龙下令逮捕童元镇，命李应祥统领童的部队。这一招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各路大军奋勇杀敌，而且纪律严明，警惕性倍增，都害怕一不小心又掉进杨应龙挖好的坑。

　　刘綎大军已经攻克播州的天然屏障——娄山关。不管是哪个朝代、哪场战争，攻克娄山关就意味着可以规划自己的未来了。

　　乘势追杀，刘綎率领先头部队已将杨应龙赶上了杨氏家族的老巢——海龙囤，随后安疆臣和陈璘也率部赶到。海龙囤位于群山之巅，地势非常高，上山的阶梯陡峭到需要徒手攀爬。囤上面积1.6平方公里，经过几百年的构建，已成集军事屯堡、衙署与行宫为一体的大型综合体。囤前凭险设有九关，各关之间用巨石垒砌的高大城墙相连，构成了易守难攻的严密防御体系。

　　已是穷途末路的杨应龙还不甘心，一面死守一面派人分别到山下明军大营诈降。以前是对手，现在你就是穷寇，无条件可讲，更别想耍滑头。李化龙通令诸将焚书斩使者，还特别告诫与杨应龙有旧交的刘綎，关键时候千万别上当受骗。刘綎自然懂得起，直接就把来人绑起来交给了主帅。

　　八路大军已经汇聚到海龙囤下，形成铁桶阵，轮番进攻。明军有的是时间，并不急于发起总攻，攻下一地就修建堡垒，巩固成果，步步为营，然后再找地方下手。海龙囤上一座座关卡、一道道防线就这样被蚕食攻破。

　　海龙囤外围已经清理干净，只剩囤上核心区了，万事俱备，就等时机。六月四日，天忽霁(雨后转晴)，(刘)綎先士卒，克土城。眼看最后一道防线就要被攻破，应龙益迫，散金募死士拒战，无应者。杨应龙提着大刀直奔土城，四周火光冲天，土城关卡已经淹没在明军的砍杀声中，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会荡然无存。绝对不能被俘，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壮烈，死得有尊严。应龙仓皇同爱妾二阖室缢，且自焚。(《明史·卷三百十二 列传第二百 四川土司二》)杨应龙的七个儿子被活捉。万历皇帝下诏，杨应龙的尸体和大儿子朝栋在闹市被肢解。

　　播州之役从出师到攻下海龙囤，共114天，两万多播州兵战死，统治播州二十九代七百多年的杨氏家族至此成为过往。(万历)三十一年，播州余逆吴洪、卢文秀等叛，(四川)总兵李应祥等讨平之。分播地为二，属蜀者曰遵义府，属黔者为平越府。(《明史·卷三百十二 列传第二百 四川土司二》)

　　万历三大征——宁夏之役、播州之役和打击倭寇的朝鲜之役，巩固了中华疆土。对于播州之役和李化龙在其中的作用，《明史》给予积极评价：杨应龙恶稔贯盈，自速殄灭。然盘踞积久，地形险恶，非师武臣力，奏绩岂易言哉!李化龙之功可与韩雍、项忠(韩雍平定两广、项忠平定青海和湖北)相埒(同等)，较宁夏之役，难易悬殊矣。(《明史·卷二百二十八 列传第一百十六 李化龙》)

　　2015年7月4日，在德国波恩召开的第39届世界遗产大会上，海龙囤土司遗址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今天，在海龙囤荒凉的遗址上，日月轮回中，风霜雪雨后，残垣断壁依然傲立，碑文牌匾隐约可观，所有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一个土司王朝往日的“辉煌”。

海龙囤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