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庄：清新爽丽 疏淡明秀

□程应峰

　　花间词人韦庄，与温庭筠齐名。他的词，在内容上，与社会现实稍贴近;在风格上，较之温词，可谓更为清新爽丽，疏淡明秀，意象可人。

　　他的一些词作深受民间词的影响，以干净爽洁的语言抒写一往情深。如《思帝乡》：“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首词以白描的手法写出一个天真烂漫追逐爱情幸福的少女，表露了少女的决绝之心，独具一格。全词语言质朴大胆，具有民歌风味，令人回味无穷。比之其他花间词人作品里的女性形象生动许多。

　　春天是万物复苏，蓬勃生长的季节，也是“春心”萌动的时节。首句“春日游”，为后续描写女主人公的感情之秾挚，做了很好的铺垫和渲染。次句“杏花吹满头”，寓意早春之际，繁花似锦，纷纷飘落的杏花，点缀着春游少女青春美丽、活泼动人的形象。而“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从写景到写情，表达了观赏春光的少女对风流少年的爱慕之情。接下来便有了“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少女所想的，就是能以身相许嫁给他，这一生就满足了。即便被他无情地抛弃，也不后悔。

　　这首词，昭示了爱情力量的强大、真挚、坚定不移。在封建社会，不顾一切礼教的束缚，去追求爱情和婚姻的自由，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偏偏这首词中，却刻画了一个天真烂漫，热情大胆的少女形象。她代表着古代渴望婚姻自主的所有女性。这首简短质朴的词，所蕴含的情感，真挚深沉，美得让人心动情醉。

　　再如《诉衷情》，其一：“烛烬香残帘未卷，梦初惊。花欲谢，深夜，月胧明。何处按歌声，轻轻。舞衣尘暗生，负春情。”其二：“碧沼红芳烟雨静，倚兰桡。垂玉佩，交带，袅纤腰。鸳梦隔星桥，迢迢。越罗香暗销，坠花翘。”这两首词表达女性空寂的期盼，黯然的心境，如尘生舞衣，似香销罗裳。在古代，女性与心上人分离，其处境，常常是徒唤奈何，惟剩自怜自叹。这首词以物言情运用得醒神触目，教人为之叹服。

　　韦庄词里，亦有直接抒写情怀的作品，如《菩萨蛮》之二：“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这首词，词意唯美，这种美，不是靠意象美去加以烘托，而是以浓挚的情经过理性浸润后动人。

　　江南之美，甲于天下，但寓居在此，逃避战乱的人，又怎会有归属感?正因为这样，词人的心境是沉郁的。虽然碧绿的春水，比天空还要明净，躺在游船画舫之中，和着雨声入睡，想象着似月的人儿那凝霜如雪的玉手，该是怎样的美妙啊。只是，尘世纷扰，还乡几成奢望。

　　韦庄的《菩萨蛮》，上承白居易、刘禹锡的《忆江南》，下启南唐冯延巳、李煜等词家，追忆往昔在江南、洛阳的游历，把平生漂泊之感、饱经离乱之痛和思乡怀旧之情融注在一起，情蕴深至，意象鲜明，可谓花间词里的别调。

　　韦庄为词并未刻意追求浓艳华美，而是善于用清新流畅的白描笔调，表达真挚、深沉的感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说：“‘弦上黄莺语’，端己语也，其词品亦似之。颇具骨秀。”郑振铎在《中国文学史》中提及韦庄，说：“他的词充分表现出他的清韵温馥，隽逸可喜的作风。在他之前，蜀中文学，无闻于世。蜀士皆往往出游于外。李、杜与蜀皆有关系，但并没有给蜀中文学以若何的影响。到了韦庄入蜀，于是蜀中乃俨然成为一个文学的重镇了。”骆玉明也说：“韦庄的诗既不重字面的精心雕琢，很少有突出的个别字眼，也不用绮艳的色彩，而是以自然流畅为宗，以浅近而明丽的语言，表现淡运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