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文章检索
关键字: 标 题: 作 者:
3802期 本期28094版 当前A4 上一版  
正文 发布时间:2020-09-03

父亲的独轮车

  

□朱玉华

 

  陪伴父亲一生的独轮车,常常在我的记忆深处吱呀吱呀地响起。

  从我记事开始,就经常看到父亲的独轮车推出推进,什么粮食、柴草、砂石、肥料等等,只要是笨重的,独轮车就会派上用场。

  父亲的独轮车,推的是岁月的风雨,推的是生活的艰辛。

  六七岁的时候,我患眼疾,自己不觉得什么,可吓坏了父亲母亲,他们四处为我求医问药。一天听人说有一姓袁的医生,擅长治眼疾。父亲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在独轮车上小心地垫上破棉被,让我坐上去,这比直接坐在独轮车的木条上要舒服得多。然后对我说:“爸带你去个好地方!”我面朝爸爸坐在独轮车上,来回近30里的山间小道,没有一丝颠簸的感觉。

  我们那里虽山地多,但林木却极少,也没有煤碳。烧茶做饭,烤火取暖都靠柴草。每年秋收后,到深山捡硬柴,就成了每家每户的必修课。头天晚上,父亲将独轮车倒立,在与车轮衔接的“鸭盘”上涂抹些植物油,以增加润滑度。再将柴刀磨得风快,连同绳索一起绑在独轮车上。第二天天不亮妈妈就做好了早餐,并炒些油盐饭装在布袋里,作为父亲带在路上的中餐。

  每到傍晚时分,村口的大道上,从山区推出来的装满树棒的独轮车成行成线,在晚霞的映衬下,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我们几个小伙伴早早相约,一起去接或父亲或哥哥的柴车。从山区往家走,20多里路,虽大多为下水路,但有处要上高坡,独轮车没人帮助拉,是上不来的。每次父亲的车上总是装得满满的,一米多长,碗口粗细的树棒整齐地躺在车上。

  很多时候,父亲出发时会带一些米,到山区顺便换些红薯丝回来。因为1斤米能换回2斤的红薯丝,在那温饱成问题的年代,这可是一桩不错的生意!为让我们填饱肚子,父亲真是煞费苦心了!

  父亲的独轮车总是早出晚归。晚上常常来不及听到独轮车的吱呀声我就睡着了,早晨,经常被独轮车的吱呀声唤醒。独轮车特有的响声,既是我的催眠曲,也是激励我奋斗的进行曲。

  贫乏的年代,落后的山村。独轮车成为父亲先进的生产工具。

  去粮站送军粮统购、到九溪洞拉石灰、将生猪送交食品站、在工地运送砂石等等,每一样父亲都是靠独轮车来完成的。

  那年修水库,年近花甲的父亲推着他的独轮车为工地民工运送粮米蔬菜。其时,父亲的腿显得沉重,步伐越来越缓慢,但不肯休息,就像他的独轮车,总是吱呀着向前推。在水库工地做宣传工作的我,一天骑自行车到公社驻地取资料,半路碰上父亲推着独轮车。满车的物资,他推着有些吃力。我要卸下一袋放在我的自行车上,待返回的时候再送到工地食堂。他不肯,坚持自己慢慢推。我目送他原本伟岸现在却有些微驼的背影,一种莫名的酸楚涌向心头。时至今日,每每想起这一幕,总免不了潸然泪下。

  几年后早春的一天,父亲照例推着他的独轮车,准备去为生产队修筑塘排。刚出门口,他决定去方便一下,放下独轮车,没走几步竟然倒下了,从此再也没有起来。

  我们赶到他身边时,他的嘴唇动了动,想对我们,对这个世界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来。他的目光久久地盯着我,我清楚,他最为挂念还是我这个满崽……

  父亲艰难的生命历程永远定格在64岁的年轮上。

  父亲留下的独轮车成为我挥之不去的念想。

  每次回家,我们都要摸摸父亲的独轮车,它让我们感受到父亲的坚强,父爱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