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留下的煤油灯
□齐 杭
闲暇在老宅里整理旧物,忽然发现一个久违的物件,一个用玻璃瓶自制的煤油灯。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特有的印记,它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到那个年代——
儿时,我极度顽皮,常做些招人痛恨的事。每到傍晚,劳动一天的父亲发现了我惹下的麻烦,时常狠命地抽打。这时,听到哭喊的祖母总是端着老油灯来到院子里,一把从父亲手中夺过我,嗔怪父亲不能这样打孩子。祖母将我牵进她的屋子,在昏暗的老油灯下给我拿吃的、说故事、讲极朴素的道理。或许那时我就知道祖母是我最稳靠的避风港,祖母那盏老油灯的微光足以温暖我幼小的心房。我直到上初中,到镇上寄宿才不再同祖母睡在一起。
那时老师总是让我们背诵课文,定期检查,没有通过就要处罚。我的贪玩使得我绝少能够逃脱体罚。每当看到我被揪得通红的耳根,祖母便非常心疼。出身书香门第的祖母,念过几年书。于是每天晚上睡觉前就在拨亮的老油灯下,一句话一句话地教我读。说也奇怪,无论是古诗还是小短文,一两遍之后我就了然于胸。不久,我已不再只是会背诵课文了,某种东西已深入我的潜意识。祖母也经常到她的娘家去,在她教书的弟弟那儿弄些文白相间的书回来。每晚,在昏暗的老油灯下教我读书。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如此贪玩的小孩,竟在老油灯下安静地读书。我始终觉得,童年的文学熏陶对一个日后从事创作的人来讲,弥足珍贵。我想我现在对文学的热忱,乃至对生活的热忱,与我童年那段在祖母的老油灯的诵读,有着无法割舍的关系。
虽然祖母有时仍埋怨我“白天飘飘荡,夜里熬油亮”,但那明显带着爱意的嗔怪,也让人感到温暖。她绝对不会认为教自己的孙儿读书是在浪费油。或许她真的懂得没有童年的玩耍,于人生是一大遗憾。而祖母又绝对珍视每一滴灯油,如果晚上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是决不会点灯的,也不容许别人浪费灯油。她说,节约,就会永远有剩余的……
祖母在那盏老油灯下剥过棉花,摘过花生,剁过猪菜,操持着家长里短。老油灯下祖母胼手胝足,辛勤劳作,使得原本清苦的家变得殷实起来。我的祖辈就是在这样的灯光下忙碌着,创造并延续着历史。我终于发现伯父将那盏老油灯放置堂前的深层含义。
沧海桑田,时代变迁,煤油灯早就成了历史。我居住的城市,晚上灯火辉煌。夜幕下的煤油灯生活,永远成为历史,人们生活会越来越美好。煤油灯,留下的是苦涩的、抹不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