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 谷 饭
□何 勇
老家山高坡陡,山地多水田少,地里都种包谷,人们以包谷饭为主食。家里少得可怜的大米,都存放在囤箩最底层,仿佛珍珠般珍藏着。有远亲远戚来家,才舍得拿出白米做饭招待。
做包谷饭很有讲究,得先用石磨碾出白生生的包谷面,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幅石磨端坐在堂屋的角落,白天忙于下地干活,推包谷的事一般都在晚上点着煤油灯进行。
寨上谁家有个漂亮的姑娘,推包谷的事就很少亲自动手,都是前来讨好的年轻小伙们争抢着完成。石磨角落里,大家一边推磨,一边说笑。一盏灯的功夫,一簸箕包谷便被推得精光。
嫁女、娶媳妇,或者老人过世,需要推两三百斤包谷蒸饭待客,推磨的事便交给全寨老小分工完成,放磨、推磨、刷磨盘、筛面,热热闹闹。石磨碾出的包谷面做饭,酥松爽口,越咀嚼越回甜。
小学那些年,我一直吃着母亲的油炒包谷饭上学,每天早晨,母亲早早地起床为我们做油炒包谷饭。一小瓢猪油舀进热锅里,待猪油熔化后,加入做好已经冷了的包谷饭炒热,然后撒上盐和味精,包谷饭在锅里哧哧地响,呈金黄色松软可口。
油炒包谷饭好吃,除了上学,却很少能吃得到。有时家里没了猪油,我们只能吃酸汤烫包谷饭。那些年,一年杀一头年猪,我们上学炒饭,家里烩豆汤、酸菜,炒洋芋片,都要用到猪油,一头年猪的板油等不到年底油罐就见了底。
有油炒包谷饭吃的那天,我们在学校一天也不觉得饿。为让我们上学不被饿着,母亲每年在喂养肥猪的时候,总是特别用心。不论天晴还是下雨,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地割猪菜,然后砍细,煮熟,手掌磨起了一层老茧。一到冬腊月,看着肥猪的肚裆吊了,母亲便有了成就感。
初中三年,我离开家到乡中学住校,因为条件不允许买大米。头晚,母亲便点着煤油灯为我准备一个星期的包谷面,还教我怎样做包谷饭:三瓢包谷面一瓢水,面和水后要等10来分钟才上甑,第二道分饭水要用眼睛控制,水多了,做出的饭是稀饭,水少了,蒸出的饭会很干,火一定要猛等等。
不知什么原因,我按照母亲的方法做出的包谷饭又铁,疙瘩又多,就是没有母亲做的酥爽。回家问母亲,母亲说:“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想,我在做包谷饭的过程中,的确是这样。由于学习时间紧张,在做饭时,匆匆忙忙,和面时间不够,面团还没打散就倒入甄子。
如今,对包谷饭仍然情有独钟。母亲知道我爱吃包谷饭,每年新包谷一下炕,都会带些包谷面给我,让我尝鲜。吃着新包谷饭,心里常常生出不一样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