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飞与1946年政治协商会议

□文/图 丁英顺

　　1946年1月10日至31日，在全国人民的热切期盼下，由中国国民党、中国共产党以及各民主党派、社会贤达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简称旧政协，以区别1949年由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人士、各人民团体各界人士共同参加的具有广泛代表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即新政协)在重庆召开。此时在重庆主持重庆工作委员会工作的王若飞作为中共出席政协会议的七位代表之一，在会场内外留下的一个个惊心动魄、感人至深的历史瞬间。

与罗隆基的约定

　　中共与民盟早在重庆谈判期间就确立了进一步合作关系。毛泽东曾三顾特园会张澜，在会谈中提出，希望今后在重大问题上，民盟与中共事先交换意见，共同商讨，统一认识后采取一致行动。张澜当即表示认同。双方还在1945年11月签订了一份“君子协定”：任何一方不得单独与国民党妥协合作;在任何会议上双方互相支持;双方有意见分歧尽量内部解决;民盟可以在解放区活动。这个协议开创了共产党与民盟的政治合作。在政协会议期间，双方按照“君子协定”，在改组政府、宪法草案、施政纲领等重大问题上互相协商支持，采取一致的联合行动。而中共代表王若飞与民盟代表罗隆基的约定即是双方合作关系的生动体现。

　　政协会议上全体代表被分成5个小组，中共代表王若飞与国民党代表王世杰，民盟代表罗隆基等参加政治组，主要讨论政府改组问题。这是政治协商会议的首要问题。蒋介石知道，政协会议把国民政府改组成什么样的政府，是关系到国民党一党专制和他个人独裁的存亡问题。因此他极力把政治组的协商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会议一开始，国民党代表王世杰就提出了“扩大政府组织法”方案。王若飞清楚看到该方案只适用了“扩大”而非“改组”。具体内容竟是充实原有的“国民政府委员会”来代替对原国民政府的改组，妄图将中共及其他党派人士安排到这个有薪可领而无事可做的机关中，并以这个名义上的所谓“指导机关”代替成立举国一致的联合政府。

　　为了戳穿国民党的这个阴谋，王若飞在小组会上紧密地团结罗隆基，共同进行了复杂、尖锐的斗争。他向罗隆基进行大量深刻的分析，反复做耐心的思想工作，以其坦荡胸怀、坚韧性格和博学才识赢得了罗隆基的钦佩和敬重，从而与之结成很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分析、研究国民党的方案共同商定对策。每次小组开会前，王若飞都会把当天会议的战略战术向罗隆基进行分析。共同商定之后，王若飞都会对罗隆基叮嘱说：“你可不要随便退却，轻易让步啊!”罗隆基总是笑着回答：“王司令官，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让步，随便退却。”王若飞听到罗隆基的回答，笑着在罗隆基的肩膀上拍几下，然后一起走进会议室。

　　小组里的国民党代表王世杰是国民党内有名的法学博士。王若飞为了对付王世杰玩弄法学名词，刻苦钻研了宪法学和比较政府学的相关理论和知识，在斗争中运用自如，使得王世杰瞠目结舌，罗隆基也深感诧异和钦佩。罗隆基事后回忆说：“我当时的确钦佩共产党王若飞代表是政治斗争中一员杰出的能将。在小组讨论时，他攻的时候总是勇猛，他守的时候真是坚强。”民盟另一代表沈钧儒也称赞说：“若飞先生分析事理之强，记忆头脑之清，对人恳挚，一片真诚，吾无间然，尤其是每次会谈或是会议，那一种韧性的辩争，众口纷驽，屹然不动，虽有责难弗避，真不愧为民主战士的先导。”

　　政协会议闭幕后的4月7日晚上，王若飞在中山三路中共代表团驻地给罗隆基打电话，告诉他由于《停战协议》和政协决议遭到严重破坏，将乘机回延安，向中央请示汇报工作，最后他在电话中又笑着说：“你不要轻易让步，随便退却哟!”当听筒传来“王司令官，你安心回去吧，我不会轻易让步，随便退却”这句熟悉的话语，王若飞满意地笑了。

　　然后不幸的是，第二天当飞机载着王若飞等人飞往延安途中，在山西兴县黑茶山失事，王若飞、博古、叶挺、邓发及美军飞行员共17人全部遇难。噩耗传出，举国同悲。红岩村、延安、各解放区以及陪都各界纷纷哀悼，举行隆重的追悼会来告慰英烈的灵魂，寄托深深的哀思。4月19日，重庆各界群众举行万人追悼大会。各界代表纷纷讲话向烈士表示沉痛哀悼。罗隆基代表民盟在会上发言，当忆起王若飞临别的话语时，他用手恭指着王若飞的遗像，以严肃、坚决而低沉的语调，再一次说起了当初跟王若飞的约定：“王若飞先生，你安心去罢!对争和平，争民主，我是永远不会轻易让步，随便退却的。”

在沧白堂的演讲

　　政协会议期间，重庆各界为了促使政协会议成功进行，组成了政治协商会议陪都各界协进会，并提出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口号。协进会在政协会议期间每天召开各界民众大会，邀请政协代表到会报告会议情况，听取民众的批评与建议。从1月12日到27日，共举行了8次各界民众大会，其中从第四次起改在重庆沧白堂举行，每次到会群众达数千人，会场十分活跃。

　　1月18日晚上，由李公朴支持，邀请国民党代表邵力子、共产党代表王若飞作报告。邵力子在演讲中为国民党辩解，要求大家不要抹杀国民党在推翻满清、北伐和抗战中的贡献，希望问题在和谐中获得解决。王若飞在会上表示，由于各方面的努力与人民的期望，内战总算停下来了，一切问题可以用政治协商来解决。他还揭露了蒋介石提出的“军队国家化”的实质，就是妄图一口吃掉八路军、新四军，要消灭人民武装。特务现场敲起小锣，手拿木棒、石块向台上扔去，引起会场一阵混乱。王若飞沉着镇定，继续讲下去，当谈到人民要民主、自由、要言论、出版自由时，特务故意发问，说到民主、自由，我们这里才有民主自由，你们的《新华日报》能够在重庆出版发行，可中央日报却不能在延安出版发行，请问王先生，到底是哪里有民主，哪里有自由?王若飞泰然答道，延安从来没有禁止过《中央日报》去出版、发行，相反，延安欢迎你们去办报，只是你们要考虑，要搬运机器、纸张去延安办报，路远难走，困难多，又不赚钱，即便我们能提供提供机器、纸张，让《中央日报》在延安出版发行，你们也要考虑有没有读者?没有读者，没有人看，你们的《中央日报》卖得出去吗?特务听后哑口无言。

　　1月27日下午，由阎宝航、李公朴、章乃器主持，邀请国民党代表张群、吴铁城和共产党代表王若飞、无党派代表郭沫若作报告。张、吴依旧缺席。王若飞上台后说道，经过几天的分组讨论，关于政府改组、和平建国纲领、军事、国大和宪草五项问题，许多基本观点已经趋于一致，这是一大成功。王若飞还特别指出，人民所最关心的关于保障人民基本权利的问题，虽经蒋介石宣布了四项诺言，但执行情况至今仍未得到政府的报告。国民党政府对保障人民基本权利的问题不予解决，对人民是不能交代的。

参与善后较场口血案

　　历时22天的政治协商会议于1946年1月31日正式闭幕。会议所通过了《关于政府组织问题的协议》《和平建国纲领》《关于国民大会问题的协议》等5项协议总体上是对国民党一党专政、个人独裁的政治制度和内战政策的否定和限制，基本符合全国人民的和平民主意愿。

　　为庆祝政协会议成功举行，各民主党派联合重庆20多个民主团体，于2月10日在较场口举行庆祝大会，到会群众万余人。但结果大会尚未开始，国民党当局指使的特务和暴徒在刘野樵、吴人初的带领下对会场进行疯狂破坏，打伤李公朴、郭沫若、施复亮、马寅初等民主人士以及群众60余人，制造了较场口血案。其中，大会总指挥李公朴遭暴徒连续追打，被扯掉胡须，踢倒在主席台下，头部血流不止，伤势最为严重。郭沫若舍身保护李公朴，亦遭到毒打，连眼镜都被打落。

　　事后，王若飞与周恩来、邓颖超等立即赶赴医院或家里慰问李公朴、郭沫若等受伤人士。到了晚上，王若飞、周恩来出席了民盟代表团召集的紧急会议，商定联名向蒋介石提出抗议。周恩来还接受大家的委托，准备与张君劢、李烛尘一道去面见蒋介石。但蒋介石一直避而不见。王若飞提出，必须动员群众的力量来保卫这批民主的旗帜，让他们在群众的拥护之下，和斗争的实践中，相信光明的前途。要告诉热爱民主事业的青年朋友们，要他们向民主斗士们学习，去推动他们、鼓励他们，只有在相互鼓励、相互推动下才能形成坚实的力量，结成一座不可摧毁的民主堡垒，战胜顽固派。为此，王若飞为维护政协协议而不懈奋斗，直至最后的牺牲。

出席政治协商会议的中共代表团成员，左起：吴玉章、陆定一、周恩来、邓颖超、董必武、王若飞、博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