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镇　石　匠

□小 安

　　金嬢是我的满公、满太的独姑娘，招了个上门女婿我称之为四爷。金孃和四爷五十年代结婚，生育了一个男孩，起名“长顺”。两年后，四爷帮人建房，不幸由房上摔下来摔死了。 满太也不幸得病去世了，就金孃独自一人把孩子拉扯大。长顺到了十七岁那年，金孃想起，要让他学点手艺，将来成为立身之本。金嬢想让他跟老街的尹师傅学石匠。金孃把这一想法告诉她爹满公，满公说可以，又说我们祖上也是做石工的，可惜这一手艺没有传下来。长顺在镇上读到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辍学了;在家做农业，平时爱搬弄石头，敲敲打打，还自做了一个石缸，用来养金鱼。金孃给他讲，叫他学石工，他说，学石工好哇，可以掌握一门技术。

　　长顺哥大我三岁。金孃带长顺到石镇老街尹师傅家，说明了来意。没想到尹师傅竟爽快的答应了，尹师傅说，我家无儿无女，我正想找个接班人，传承我的石工技艺，他愿来学石工，好哇，就来呗!但做石工，那是挺辛苦的喽!长顺信心满满地说：“尹伯伯，苦累我都不怕!”尹伯乐呵呵的笑了。

　　尹师傅是外乡人，在老镇后街上买了有后院的房子住。尹师傅把堂屋做石工作坊，堂屋侧面有隔房子是他休息的地方，后院较宽，用于堆放石器成品。尹师傅的老婆死得早，没有给他留下一男半女，但他一直没有续弦，在镇上老街生活了十七、八年。堂屋供桌上的黑边相框里，有我没见过的尹师傅老婆的照片。小时候看到尹师傅将镜框擦得干干净净，拿在手里端祥，有时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什么。尹师傅的石工手艺在镇上有点名气，人们都说他石工手艺好，石工成品做得认真细致，经久耐用。不时有人邀约起来给他买擂钵、石缸、石碓窝、石磨、猪石槽等。还有人请他去石雕厂做过贯城河的石护栏。

　　满公跟尹师傅有一定交情。据说，当年尹师傅来到老镇落脚时，受到了当地个别石匠师傅的排挤，满公在老镇素有声望，是满公出面解除了双方的误会，调和了这一矛盾。满公还帮尹师傅联系购置了住房，让他在老镇安心住下来。

　　金孃让儿子长顺跟尹师傅学石工，还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拜师仪式。那天，金孃准备了一桌较为丰盛的酒席，请来了家族中德高望重的老族长作陪。长顺哥按拜师礼节作揖敬茶，礼数极其虔诚。尹师傅笑呵呵对满公说：“不用搞什么拜师仪式，就叫长顺来我这儿学就完了。我们随跟随呵，不用搞得这么烦琐嘛!”满公严肃地说，礼数是祖宗定下来的，千万不能马虎。末了还给尹师傅送一套衣服、裤子，不管尹师傅乐不乐意收，这拜师礼总算完成。

　　石镇老街上，地下铺的是石板路，巷道是石墙，许多人家是石墙、石板房。一些人家还保留着舂糊辣椒用小擂钵、磨面用石磨、打粑粑用石碓窝等习俗。

　　尹师傅先教长顺学选料，他带长顺拉着板车去南山坳，来到这儿，满山都有可以开采的石头。尹师傅裹好叶子烟，打火吸了一口，对长顺说：“选石料要选好的，一般优质的石料布色均匀，表面光滑，亮度高。粗粒不等结构的石料外观及质量均较差。”尹师傅指导长顺开了两大块石料用板车拉走。

　　在家里，如果有人来请尹师傅去干活，比如砌石墙，尹师傅要带上长顺一同去。尹师傅一边干活，一边给长顺讲解：如何使用墨斗、直尺量石头尺寸，如何使用大锤、錾子破石头，如何修石头等石工基本工，不厌其烦的讲解，直至长顺领悟。结合砌石墙，尹师傅给长顺讲解如何选料、修料、砌石墙的操作及要领。

　　敲錾子是石匠入门的基本功。长顺一手握錾子，一手拿铁锤，练习敲石块、破石块、修石块。不管是盛夏酷暑或寒冬腊月，长顺天天练，坚持不懈，他的手磨起了泡，有时手指头被铁锤砸着，都咬牙坚持，从不叫苦。时间一天天过去，长顺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慢慢踏入了石匠之门，练就了一手绝活，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